但考虑到疫女并非穷凶极恶之徒,身负剧毒也非她所愿。
    因此最终决定将她收容在三层,能抑制她身上的毒不侵害外界的同时,也能给她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。
    看完报告通篇。
    鹤云栎不禁想到了极善使毒的宇文佾,怀疑疫女身上的毒就是他留下的。
    加上请他们来救疫女的也是他。
    难道与疫女春风一度的“疫神”是宇文佾?
    所以他救的是自己的旧情人?
    但当时疫女还不到二十岁吧?
    鹤云栎不禁皱起了眉头:老不修!
    而且还睡完就走。
    对此人本就不好的印象彻底掉入了深渊。
    不过这样一来,鹤云栎也就能明白疫女那些呢喃的意思了。
    她自小接受关于疫神的教育,从精神上给自己打上了属于疫神的烙印,关入伏魔塔后也句句不离疫神。
    看来除了“疫神”,没人能说动她了。
    鹤云栎略作思索,有了想法。
    他合上书,将其放回怀中书堆的中央。
    再扭头去看谢卿眠。
    他正坐在离入口不远的书案旁,垂首抄阅一本书。藏书阁的禁术一般不外借,哪怕是掌印也不能例外。
    透过书架的缝隙,鹤云栎看到了封皮上的字——
    《太虚本草录》
    这是一本记载奇珍药物的书籍。
    “掌印是在为寻找破厄丹的药材做准备?”
    “没错。”对于鹤云栎的发问,谢卿眠并不奇怪。
    这本书虽然稀有,但不是孤本。并且对于药师和丹师都有很大帮助。身为丹圣的弟子,没看过才奇怪。
    作为同样对师父怀有逾越情感的人,鹤云栎不禁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惋惜:谢掌印越努力,他爱的娘娘便会越早离开他。
    但这个道理谢卿眠何尝不明白。
    胜殊娘娘的梦想是成仙,那么他的梦想是帮胜殊娘娘成仙。
    因为爱,所以想要成全。
    鹤云栎理解所以没有问谢卿眠“何苦如此”,只问:“娘娘飞升以后,掌印作何打算?”
    “到时候的事,到时候再想。”谢卿眠扬起苦涩的笑意,“说不定到了那时,我已经大限将至,用不着为这些事烦恼了。”
    “掌印一点都没想过和娘娘在一起?”
    谢卿眠怎么能这么豁达?而他哪怕反复自我警醒,依旧忍不住心生妄念。
    “怎么可能没想过?但那是不可能的。”谢卿眠怅惘长叹,“且不说我与她是师徒。就算我在合适的时间出现,有合适的身份、合适的性情,也是一样的结果。她并不需要爱情。”
    胜殊娘娘虽然没有成亲,但情史并非一片空白,她与澜山君的故事,至今是一代人的意难平。
    那是活跃于五百多年前,一度与胜殊娘娘齐名的剑修前辈。
    其出身隐世家族,青年俊才,相貌出众,人品高洁,和胜殊娘娘少年相识,是可以互相交托性命的至交好友。
    两人一同出入险境,绞杀邪魔,做下许多好事,留下许多传说。
    全修界都认为他们再般配不过,而两人之间也并非全无情愫。
    后来澜山君也如众人期待的那般向胜殊娘娘表明了倾慕。
    但在良久的思索后,胜殊娘娘选择了拒绝。
    她并非对澜山君没有情意,但有情意不是非要在一起。情爱美好,但并非必需品。
    她想成为更强大的人,见更广阔的天地。成为别人的妻子、母亲或许与之不冲突,但她的心力无法兼顾。
    两人分道扬镳。
    胜殊娘娘继续朝想要的未来靠近,澜山君则隐居秘境,再不问世事。
    连澜山君这般人物都留不住娘娘的脚步,谢卿眠如何敢妄想?
    对长者的爱意注定是绝望的。
    他们活了太久,见过太多。少年人的感情,在他们眼中简单且充满孩子气。
    他们清楚这团“年幼的烈火”终究会归于宁静。说着“勿爱宁死”的少年人,也终究只有“少年”会逝去,剩下的成人。
    他们总是对的。
    “我一直提醒自己,贪图更多就会失去更多。她疼爱的是体贴周全的弟子,而不是对她抱有亵渎心思,枉顾伦理的下作男人。
    能成为她人生的一部分。我已经很满足了。”
    这些言语如刀子般扎在境遇相似的鹤云栎心头。
    他忍住内心酸涩,抱怨:“掌印您不能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,就什么都跟我说啊。我不是什么话都愿意听的。”
    浑然忘记是他主动挑起了话题。
    “可我就是为了找个人倾诉才把什么都告诉你的啊。”
    对自己将负面情绪传给鹤云栎,谢卿眠有抱歉,但不多。他一直都是个在乎自身感受大于在乎他人的人。
    鹤云栎没办法像他一样,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,只憋出一句:“那以后晚辈要向掌印收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