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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天敌一对

    南弋算幸运,在非洲区域内完成了十几个医援项目,几次与致命病毒擦肩而过。
    但他清楚得记得,培训课程里用详尽的案例反复强调,埃博拉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级别病毒之一,致死率在百分之五十到九十之间,病毒潜伏期是2-21天,但通常发病集中在5-10天。被感染的患者陆续出现恶心呕吐、全身酸痛、体内出血、体外出血、高烧等症状,最后并发多器官衰竭……
    他实在痛恨自己的好记性,连主讲人痛心疾首的表情都在眼前分毫毕现。他丝毫不敢去推测,邵禹和其他同事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,有没有被感染,有没有发病,有没有基本的生活保障……这些忧虑如万蚁噬心,时时刻刻折磨着他。
    墙上挂着一个老旧的西式挂钟,指针滴滴答答,每一下都如重锤般敲击着南弋紧绷的神经。就在他险些放弃希望,打算提前通知雇佣兵团行动之际,楼上终于传来了集中的脚步声。
    漫长而激烈的谈判告一段落,互有妥协。
    基地负责人略过来龙去脉,直接通知他算是利大于弊的结论。
    南弋跌坐在椅子上,好半天动不了,迟来的超越生理极限的疲惫铺天盖地。
    第86章 没有消息是好消息
    稍作停留,无关人等被“请”出办公楼,打道回府。最终谈判结果是,临时政府勉强妥协,允许世卫组织派驻医疗队进驻,但所有人员一视同仁,通讯也暂时不会恢复。
    “控制住疫情是根本,这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有利局面了,”负责人在回程的车上摇头叹息道,“幸亏那个德国记者跑得快,不然消息递不出来,他自己也未必有好下场。虽然说有国际法摆在那儿,但这里的政客跟土匪无异,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无赖到家了。”
    “嗯,辛苦了。”南弋目光落在车窗外灰蒙蒙的雾气中。
    “你也不要太担心,”他伸手过来拍了拍南弋的肩膀,叹了口气,“有些事,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。”这位负责人从香港办事处调过来不久,曾与南弋父母共事过不短的时间,也算看着他经历变故,成长成熟。他没跟南弋打官腔,“我能力有限,你要是执意非得加入……”
    “不用了,”南弋摇头,“陈叔,之前是我太冲动,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,抱歉。”疫情防控不在他专业范畴之内,这样严肃的事情也容不得任何个体任性干扰。
    “道什么歉,我倒是希望你偶尔冲动一点,才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嘛。”
    南弋苦笑,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否认“年轻”这个定义。
    回到基地之后,他来不及休整,直接奔赴医疗队驻扎地。计划中的两天休假意外延长,助理小于已经尽量帮他协调,还是有几个手术非他不可,等不及。这也是他差点儿提前启动预案的原因之一,他的思想和身体好像被撕成了两半,身处疫区的邵禹和他的病人,哪一头都牵动着他的神经,却又力不从心。
    对,力不从心,就是这个词……自己手术后卧床的时候,他即便焦虑,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,仿佛握紧了拳心也什么都抓不住似的。巨大的恐慌如潜伏在心底的怪兽,一旦让它抬起头来,就会吞噬掉仅剩的热乎气。
    “南哥,你要不要多休息半天,病人的手术可以安排到明天早一点。”小于试探着问道。他跟了南弋这么久,从来没有见到过他那样焦急失态。他曾经有一度认为,自己的这位上司就是那种传闻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士。毕竟,他刚来没多久,就遇到南弋给一位HIV病毒携带者手术,术中由于配合的护士过于紧张导致擦伤。在陪南弋检测和等待窗口期的过程中,他情绪既紧张又低落,反而需要南弋开玩笑疏导。现在,虽然明面上南弋已然恢复正常工作节奏,投入术前筹备会议的状态严谨专业,但小于了解他,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分辨出不同来。
    南弋坚持得有些勉强,他眼眸里常常能够感染别人的光芒被一层隐约的雾气盖住了。
    而很快,小于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。南弋让他提交申请,顺利完成手里的几个手术之后,他要求返回基地调整一段时间。
    其实,这里的医生大多不是常驻的,基本上最多参与为期两年左右三到四个项目就会离开,像南弋这种植根于此,连休假都吝惜的外科专家凤毛麟角。
    以前小于问过他,这么高强度高危险性的工作,他是怎么保持旺盛精力的。当时南弋很淡然地半开玩笑地回答他,趁年轻多走多做一些,等老了干不动了,强度自然就下来了。
    “如果是休假的话,基地条件有限,不如回总部……”小于建议,“总部那边消息也会更灵通一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