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衍风不置可否。
    他道:“左右不过是淋一场雨,怕什么?”
    “淋雨了会生病的。”江娴复又抬眼看他,“你的腿伤不能沾水。”
    秦衍风没想到她在关心自己,压下心底怪异,抿了抿薄削的唇角。
    见他走进竹林,江娴只好硬着头皮跟上。
    顺着小径走了半刻钟,夜幕降临,风越吹越大,飘下千万银丝,将竹叶洗涤的更加青翠。
    “完啦,真的下雨了!”江娴抬手遮住前额,小跑跟在秦衍风身后。正冷的够呛,前方竹林渐稀,豁然开朗,一方水池跳入眼帘。
    江娴定睛一看,只见水池旁边有着一座竹子建造的水坞,悬在离莲塘边半尺高的距离,狭小一间,连窗户都没开。外面潦草的搭着一个木棚,下面堆放了许多木柴,木柴看起来很久都没人用了,上面布了一层深深浅浅的绿色青苔。
    江娴欣喜至极,“走走走,去那里。”
    两人赶紧走进水坞。
    秦衍风从怀里掏出火折,四处查看了一下,发现水坞许久无人居住,受了潮,蛛网密布,到处脏兮兮。
    他皱了皱眉。
    还未开口,就见江娴从包袱里掏出棉帕,就着屋檐下的雨,开始摸索着打扫水坞。她一边擦地一边柔声说道:“我们运气不错诶,真找到了避雨的地方,虽然环境差了点儿,但是不用当落汤鸡了。”
    说了一串话没有得到回应,江娴下意识朝秦衍风望去。
    火折子发出些微的光亮。
    脸戴面具身穿黑衣的男子,闲闲靠在腐朽的门框上,抱剑而立,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。
    雨越下越密。
    一串串雨水顺着屋檐飞流下来,哗啦啦又流淌进池塘。
    夜幕,雨声,天地一片萧索。
    抱剑的男人倚门而立,仿佛与雨夜融为一体。
    秦衍风很疑惑,为什么江娴不管在哪里,好像都可以随遇而安。这里的环境他都嫌弃,她却心满意足。
    她真的变了。
    她的眼睛,朝他望来时明亮惊人。
    那是秦衍风上一世从不曾见过的干净澄澈。
    他摇头,自我怀疑,“叶荷萱……是你吗?”
    问什么蠢话?
    江娴噗嗤笑出声,忽悠到底,“我说过了,叶荷萱,字江娴。你要是觉得叶荷萱这个名字绕口,叫我江娴也行。”
    若非情势所迫,有谁愿意顶着别人的名字活一辈子?江娴私心里也是希望被叫本名,而不是“叶荷萱”。
    水坞里黑黢黢一片。
    秦衍风举着火折,女子婀娜轮廓隐隐约约。
    他看不见她的脸,但他却清楚的知道,她一定在笑。
    温柔地笑。
    秦衍风忍不住张了张嘴,“……江娴?”
    “哎,我在。”
    第一百零五章 喝水
    秋雨绵绵,一夜未歇。
    水坞做了简单的清扫还是很脏,出门在外,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。
    秦衍风取来水坞下的旧柴,花了好些力气才在门口生了一堆火。柴受了潮,随着焰火升腾起冲天浓烟。江娴被呛的不行,她用袖子掩住口鼻,正想让他快灭了灭了,突然看见他的伤腿。
    她愣了一下,到底是什么都没说,默默拿出草药,问:“现在有火了,可是去哪里给你煎药呢?”
    “不用。”秦衍风瞟了眼草药,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,自己挑挑拣拣选了几粒吞服,再用金疮药重新给自己包扎。
    杜太医给的都是好东西,秦衍风对腿上的毒并不在意,反正再烈的毒,也能轻易化解。
    江娴见状,估计他看不上自己给他抓的药了,她将药包往身后藏了藏,转身离开。
    秦衍风侧坐在火堆旁边,面具下的目光却尾随江娴。看到她手里捏着的一角油纸,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。
    他问她,“你胳膊上的伤怎样了?”
    “……已经好了。”
    “哪有那么快?过来,我看看。”
    江娴呆在原地。
    秦衍风声音一沉,“过来。”
    虽然语气不怎么和蔼,但江娴知道他是一番好意,无奈之下,只好走出去,挽起袖子给他看,“真的,我不骗你,已经好多了。”
    伤口初愈,明显的疤痕泛着粉红。秦衍风一看就知道得再涂点儿药,他冷声道:“坐下。”
    江娴“噢”了一声。
    秦衍风取出白玉药瓶,挖了一坨绿色的药膏均匀抹在伤疤处,“这药多涂没有坏处。”
    “噢。”
    “不会留疤。”
    “……噢。”
    秦衍风不说话了。
    江娴把天聊死也很尴尬,她眼神乱看,瞧到秦衍风扎着纱布的伤腿,又看到自己的手臂,莫名其妙“噗嗤”笑出声。
    秦衍风抬眼,不懂她的笑点。
    江娴乐不可支,给他解释,“回京途中真是艰难坎坷,这才几日,手手脚脚全遭殃了。咱们就是一对难兄难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