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衍风如遭雷击,找不到话反驳。
    他所谓清风霁月的画皮,被江娴激烈的言语切割成四分五裂,露出其中漆黑的败絮。
    是啊。
    他就是如此不堪。
    无论是上一世,还是这一世,在外人眼里,他都算不得光明磊落。
    不想承认,不愿承认,可事实上,他就是比不上刘甯。
    让他伤心的却不是这一点。
    而是他从来没有在江娴心上留过痕迹。她把他当成江月的替身,用来寄托哀思的替身。每每她深情凝望的眼神,都透过他在思念另一个人。
    秦衍风无奈地笑了笑,“刘甯那么好,你既知一切,为什么不选择跟随他?”
    刘甯上一世,乃九五之尊。
    他在江娴眼里全是优点,她预知走向,应该最开始就去投靠刘甯,而不是留在他身边,包容他那恶劣多变的怪脾气。
    江娴要怎么回答呢?
    要说她对刘甯段问春没有巴结,那是不可能的。连草木花鸟会趋避利害,她也会。
    想了许久,江娴眼底发酸,默默流泪,“刘甯很优秀。可是……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不是他,与我泛舟湖上的人不是他,与我在房顶看月亮看雪花的人,都不是他。”
    原书中的男主,集万千光辉美好品质于一身。
    江娴困于叶荷萱的身份,只能跟男配交集。站在旁人的角度,谁都不会选择心机狡诈自以为是的秦衍风。
    世事如潮人如水。
    江娴处于局中,无法洞悉全局,不受控制地对秦衍风产生感情,后悔却无济于事。
    江娴越想越难过。
    怎么她就这么倒霉呢?
    她不想在秦衍风面前哭泣,转过身,双手捂脸,泪水从指缝中滑落。
    秦衍风内心五味杂陈。
    江娴病容憔悴,背对他的单薄双肩因为伤心哭泣轻轻抖动。
    他自责不已。
    和江娴的争执毫无意义,错在他,应该认认真真地道歉,而不是跟她谈论刘甯这个无足轻重的人。
    “夫……江娴。”
    秦衍风不敢再唤她夫人。
    他走到江娴身侧,离她不远不近,叹了口气,温言说:“是我的错,你要骂要打悉听尊便。你切莫再哭了,杜太医说,你的病不能情绪过激……”
    说着,他从怀里掏出锦帕,递给江娴,希望她能擦一擦眼泪。
    第两百五五章 小事
    江娴斜睨。
    朦胧视线中,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捏着一块月白色的绣荷锦帕。
    她想起这锦帕来历。
    秦衍风没有随身携带帕子的习惯。她身体不好,近来总是咳血,翠浓和徐嬷嬷经常给她换帕子擦血。秦衍风看到了,便也学着翠浓徐嬷嬷,揣一块帕子在身上,以备不时之需。
    江娴更难过了。
    秦衍风见不得她哭,心疼到不行,却不敢上前刺激到她。他知道这会儿江娴气头上,厌恶他得很,只能柔声劝慰:“江娴,你不要生气了,生气是对你自己不好。”
    “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。”
    江娴不语。
    她面无表情,泪凝于睫,显得人格外温柔。秦衍风心念一动,大着胆子祈求,“我们忘了这一切,重新来过……好不好?”
    秦衍风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    就像他之前想法,瞒江娴一辈子。瞒不住了,再商量着来。
    她那么豁达开明,一定会看见他的真心。
    江娴不知秦衍风是怎么想的,他怎会觉得,她在知道这些之后,还能像往常一样与他相处?她看见他,就会想起他戴着面具伪装宋七的样子,会想起和宋七相处的惬意时光,会为自己对宋七的朝思暮想而恶心!
    江娴气狠了,恨不得抓起书桌上的砚台朝他砸去。
    可是她温婉和善了一辈子,做不出来这些事。连对秦衍风撒气,她都做不到。
    方才恶语相向,戳穿他的本质,乃是希望秦衍风能对她死心。
    江娴对他,只是有怨而已,要有多恨,谈不上。
    她擦拭掉眼睫上的泪珠,抬眸,语气平淡地道:“秦衍风,不用对我如此卑微讨好,像最开始那样吧……你厌恨我,我无视你。”
    他们之间本不该有羁绊,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关系。
    江娴这样无所谓的态度,让秦衍风害怕。
    哪怕她打他一顿、骂他一顿,让他觉得在她心里尚且有一席之地。
    “江娴……”
    “秦衍风,我很累了,我想回房休息。”
    江娴疲倦地揉了揉眉心。
    她时日无多,剩下的日子得在裕国公府。秦衍风再可恶,她作为他名义上的夫人能怎么办?撕心裂肺地去质问、去嚎啕大哭?
    光想想那场面都觉恶寒。
    江娴过了冲动的年纪,两人既然打开天窗说过亮话,不必再针锋相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