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娴病得越来越重。
    幽静闲适的下午,太阳明媚悬挂在天空。江娴却只能侧躺在病榻上,默默瞧着窗棂将阳光分割成一棱棱的光柱,午后橘光有灰尘上下漂浮,静谧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。
    翠浓端着托盘推门而入,托盘里放着三碗漆黑的药汁。
    翠浓蹑手蹑脚地在床边蹲下,小声问:“少夫人,怎么不睡啦?”
    江娴说:“睡不着。”
    她太难受了。
    以心脏为圆心,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放射性的疼。一旦咳嗽,更是牵动全身的神经,苦不堪言。
    江娴想像以前那样无视掉这种感觉,却做不到。
    她可算明白,为什么会有身患绝症之人甘愿自杀了结性命,如此备受折磨苟延残喘,死还是一种解脱。
    江娴昏迷了好几次。
    耳畔又听到那段模模糊糊不辨男女的声音,如梵音回响,提醒她扮演好叶荷萱的角色,就能死而复生。
    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段话了。
    在确定不是幻觉后,江娴整个人都松弛了。明明人危命浅,却仿佛看到曙光,心情格外愉快。
    她不知道,翠浓和徐嬷嬷背地里整日抱头痛哭。嘉云郡主遍访名医,却没有一个大夫能点头救下江娴的命,都说江娴自娘胎先天不足,身体惨败,药石无灵。
    第两百六二章 病重
    江娴就着翠浓的手,将三碗药艰难地喝下。
    她最好吃东西,现在因病什么都吃不了。十九娘和汤万香知她病重,还专程入府给她烧菜,希望能给她开开胃口。奈何江娴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,就此作罢。她吃不到美食,只能把名贵药材当饭吃,好在裕国公府家大业大,每天人参灵芝的烧着,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垮。
    江娴喝了药,望着水红色的鸳鸯帐顶,哑声问:“秦衍风离开多久了?”
    翠浓算算日子,答道:“三日。”
    “他一直没回来?”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    江娴微微颦眉。
    她担心秦衍风那边是不是出事了。
    “最近有什么消息吗?叶府那边。”
    翠浓不知当不当讲。
    为了让江娴安心养病,嘉云郡主勒令不要透露朝堂上的消息让江娴知道,以免她忧思成疾,加重病情。这会儿江娴询问,翠浓犹豫了一会儿,到底是藏不住话,“前日官府把叶、段两家人全部关入大牢,牢中艰苦,天寒地冻,还未问罪便死了十几号人。听说,段堇秋在博州押往京城的路上,等人到齐,开春就要问斩了。”
    江娴叹了口气。
    开春……
    她还能等到开春吗?
    “翠浓,你等会儿去一趟九珍玉食,让十九娘带着账本过来一趟。”
    “少夫人要核对账目吗?这还没到月中呢。”
    “你照办便是。”
    江娴怕自己挨不到那么久了。她得趁着自己还清醒,把“遗产”分配分配。
    翠浓答是。
    屋里静谧,落针可闻。
    主仆二人皆无精打采灰心丧气,恰在此时,门外徐嬷嬷唤了一声。她裹着棉袄进屋,看向江娴,拢着双手道:“少夫人,大公子来了,在院外求见。”
    秦衍风敬终慎始,不敢擅自出现在江娴面前,松竹院的下人都看在眼里。他来了,都得问江娴意见。江娴若不想看到他,只能抱歉把他给请出去。
    江娴躺在床上咳嗽。
    咳得狠了,她把连理枝香囊从怀里拿出来,在鼻尖嗅嗅,才觉舒泰。
    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    刚好她想问问情况。
    翠浓和徐嬷嬷躬身出门,不消片刻,稳健的脚步声在屋中响起。门口光影微晃了一下,江娴抬眸,隔着珠帘纱幔,看见了他挺拔如竹的身形。
    秦衍风转身将门关上,免得风吹进来受凉。
    他适应了一下屋子里窒息的药苦味,看着床上单薄瘦弱的人影,心头一沉,快步上前,撩开了床幔。
    珠帘哗啦啦响。
    望着蓦地出现在眼前的俊脸,江娴惊了惊。
    “秦衍风,谁让你过来的,你……”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?”
    江娴责备的话还没说完,秦衍风撩开厚重的棉被,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,搭上两指把脉。
    他神色慌张,难掩惶恐,震然道:“怎么会这样?我才离开了几日,你的病怎么恶化这么快?杜太医在骗我?”
    杜太医说过了,只要好好调理,江娴的病会慢慢好起来。等到天气转暖,她就能放下暖炉,脱下狐裘,像曾经那样婉约明媚。
    第两百六三章 吊命
    比之上次相见,江娴还要憔悴,瘦瘦小小的,几乎不用劲都能把她拎起来。
    手腕骨骼都硌手了,原本白皙的肌肤泛着灰暗,形容枯槁。
    江娴好久都没照镜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