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金戈铁马,人人自危,裕国公府仍不疾不徐。
    秦衍风按时给江娴的灵位擦拭灰尘,一天三炷香,六碟贡果。闲暇时,握着玉簪和香囊,坐在蒲团上,念一段《地藏菩萨本愿经》。
    佛堂就在小屋旁边。
    以前秦老夫人偶尔出来,自从秦衍风日日在这里祭拜亡妻灵位,秦老夫人便不露面了。
    她像是刻意躲避,不愿与人接触。
    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嫡长孙。
    秦衍风当做没看见,一切照旧。刘桓只召回了神威将军,与他预想有出入,但总得来说在意料之中。
    晚上他收到宋七带回来的嘉云郡主密信,晋王那边已经同意。
    外祖父那人忠君爱国一辈子,若非嘉云郡主亲自出马,谁也不好使。
    只是,晋王要入京,必须途径邺王管辖。邺王封地有五千兵马,且城墙坚固,万一他不放行还派兵阻拦,晋王耽搁一日两日,定会影响京城变数,陷裕国公府于不利。
    对于邺王,秦衍风倒是胸有成竹。
    他烧了密信,转头叫来机密署中最成熟稳重的苏二,说完正事,交给了他一个锦盒,让他务必亲手交给邺王。
    苏二领命,快马加鞭连夜赶路,第四日清晨叩响了邺王府的大门。
    太祖皇帝在世时,邺王作为小儿子,却并不受宠。邺王比先皇又小近二十岁,比起晋王先皇的亲厚,他一直默默无闻。
    默默无闻有我默默无闻的好处。
    先皇肃清兄弟,除晋王,便自有它安然无恙。甚至能安安稳稳的分封外地。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地方,却也给了他颐养天年的机会。
    邺王体弱多病,皮肤苍白,显得人很清秀儒雅。
    阳春三月,他穿得严实,邀苏二进花厅详谈,还不忘抱个手炉取暖。
    苏二见状,立刻送上秦衍风命他带来的补药,“这是杜太医亲自验配的延年丸,王爷咳嗽胸闷,吞服一粒,立刻症状全消。”
    邺王瞥了眼,没有立刻去接。
    他掩唇咳嗽,“这些东西治标不治本,本王吃了并无多大用处。劳烦衍风他费心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家主子怎么着得称王爷一句‘叔外祖’,他自当孝敬您。”
    苏二将补药放在桌上,邺王他不收也得收。
    邺王坐在椅子上,缓声道:“说吧,衍风派你来有何事?”
    “不急。”
    苏二又把锦盒呈上,“这东西,我家主子说,王爷务必亲自过目。”
    邺王微微蹙额。
    他命小厮将锦盒带到面前,摆了摆手指,吩咐道:“打开。”
    本以为秦衍风准备了金银珠宝或俗物,不料盖子揭开,里面躺着一只脏污破旧的红色布老虎。
    布老虎颜色发灰,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。
    邺王脸色陡然大变。
    他一把拿过布老虎,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,剧烈咳嗽。少顷,才咬着牙,一字字地问:“这东西他从哪儿来的?”
    第两百七六章 借道
    邺王拿着布老虎的手微微颤抖。
    因情绪激动,他苍白的脸色泛起绯红。
    苏二摇头道:“主子并未告知属下,只说王爷看见此物,定会同意为晋王借道。”
    邺王一怔,“借什么道?”
    “神威将军率军伐周,晋王不日要去支援。”
    “两军尚未对垒,何须支援?”
    就算是支援,也轮不到晋王刘奔。
    苏二垂首不答。
    邺王这些年谨小慎微,不代表他没脑子。他静下心来了一想,看了看手中的布老虎,已然有了一个震惊的猜测。
    苏二问:“王爷意下如何?”
    邺王沉默良久,一盏茶都喝得只剩茶叶了,才道:“本王考虑考虑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苏二垂手,恭恭敬敬地在旁等候。
    邺王摸了摸布老虎额上的“王”字,陷入回忆。
    年少时,他和宫中的淑妃娘娘青梅竹马。淑妃小他六岁,两人互有情意,一直未曾戳破。随着年纪增长,淑妃愈发容姿动人,适逢显庆帝选秀,淑妃不得已入宫,成了邺王名义上的皇嫂。淑妃娇气肆意,仗着显庆帝宠爱,在宫中行事张扬。
    成为老皇帝的妃子,年轻貌美的她自然不乐意,甚至对邺王越来越情深。数年前一次祈福大典,邺王回京,淑妃趁机与他独处,喝了少许酒,稀里糊涂春风一度。酒醒后,邺王次日便匆匆离开京城。此事乃他最大的心结,每每想起,有痴迷留恋,却因违背君子道义,愧对父兄祖宗。
    再后来,淑妃有了身孕,诞下九皇子刘磐。刘磐渐渐长大,五官竟与邺王五分相似,盖因都是刘家血脉,从未有人怀疑。
    有一年邺王回宫,下定决心和淑妃相见陌路。可遇到粉雕玉琢的刘磐,忍不住心中喜爱,借着皇叔的名义,送了刘磐不少玩意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