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汪!”乌云黑得像墨水一样,夜里吹了灯找都找不到,贾环常说它们是一对活的黑白双煞。
    “薛玄说,过段时间带你们出去玩,开心么?”
    两个小家伙听也听不懂,就知道仰着脸朝贾环傻乐,“汪!”
    “笨蛋。”贾环翘着腿,用鞋尖蹭了蹭两个小东西的下巴,“这几日少吃点,让薛玄见了还以为我养了两只小猪。”
    “整日里憨吃憨睡,谁对你们最好自己心里清楚吧?”
    那边晴雯的声音传来,喊他去剪风筝线,贾环便起身拿了旁边侍书递过来的小银剪子。
    咔嚓一声,随着风筝线剪断的声音,原本就只有一个小黑点样子的大红锦鲤风筝,咻地一下,不知飞到哪儿去了。
    “放风筝放纷争,除祟气送晦气,可要保佑咱们三爷平平安安的才好。”晴雯和香扇两个丫头都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祝福话。
    贾环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风筝,也双手合十,在心里念道,“就保佑我在此,顺遂度过一世吧。”
    慢慢地风向有些变了,众人见贾环的风筝早早就放出去了,于是也各自拿了剪子去放。
    宝玉记挂着黛玉,于是先把自己的风筝放了,又跑过去问,“妹妹,你的风筝上可写名字了?就该让风把你的病症儿都带走才是。”
    紫娟道,“在背面写了小字,姑娘且放了罢,等会儿风停了就飞不出去了。”
    黛玉便拿过宝玉递来的剪子,剪断了自己的那个美人风筝,让它随风而去了。
    “也幸而是这个时候落的风筝,没人会去捡拾。”
    清明前后的风筝都被认为是除晦气用的,所以即便是有人见了大多也不会去捡,否则他们的东西是不该流落在外头的。
    宝玉看着那美人风筝登仙一般远远飞去,叹道,“虽是清明的风筝,但若是让稚子幼童捡了倒好,否则落在荒无人烟处,也是寂寞。”
    他侧过头看着黛玉,见她眸中似有哀愁,便笑说,“就让我的风筝也同你的落到一处,无论怎样,生死一处作个伴儿。”
    黛玉看着风筝离去的方向怔了一会儿,便与众人一到回了荣庆堂。
    才放过风筝,贾环就带着两只小家伙溜达着回了甘棠院,他还是要去睡午觉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因着今年陛下要举行春狩,薛玄去岁冬日便传信回金陵,让芦枝在过完年后带着薛蟠上京来,细算日子估摸着也要到了。
    “让人去码头那边守着,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。”
    管家李户应了一声,“老夫人吩咐让二爷住在合枫堂,现下具已收拾妥帖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等管家带着人下去了,薛玄也从座上起身,缓步走至院中池塘边的六角亭中坐下。
    流水浮光的荷塘边种着麦冬和金桂,太湖石置于水中引得鱼儿穿行其间,在春日的午后显得静谧而灵动。
    “啪嗒。”
    薛玄抬起头望去,眼见一个大红风筝落在了池塘边的驳岸石上。
    廊檐下站着的侧生去拾了起来,转身便要去扔了,却被薛玄叫住,“拿来我瞧瞧。”
    侧生捧着风筝绕了过来,走到亭中呈给薛玄看,“这时候的风筝,定然是谁家放来去晦气的。”
    薛玄并不忌讳,将风筝拿过来看了看,“去年竹鸢坊做了一批格外费心的风筝,我说年下里送到各亲戚家,这个看着倒有些像。”
    他手上翻过一面,在这个略微擦损的锦鲤鱼风筝尾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“环”字。
    “收到我书房那个黑漆彩绘的柜子里去。”
    侧生虽有些不明白,但还是依言拿着风筝下去了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没过两日,薛蟠上京了。
    薛姨妈与宝钗得了信便辞别贾母与王夫人等,离了贾府归家居住。
    贾环从前只听王夫人说起过薛蟠,说他素来有些顽劣,之前闯了祸被薛玄关到金陵老家反思去了。
    “这样的人竟是他的弟弟……”毕竟薛玄的品行是这一辈中的翘楚,宝钗也是才情品貌俱佳,没成想薛家还有个这样的纨绔子弟。
    说起那薛蟠,在老家待了这些日子也曾是下决心发了狠来思过的。
    只是他生来喜闹厌静,这两年就连年节也是自己一个人过,万分无趣之下,心内竟逐渐生出几分忧病来。
    却在这时候,薛玄传信来命他开春上京,与众世家子弟同庆春狩,薛蟠的愁思便好似那江水东流,瞬间一去不复返了。
    “二爷,老太太和姑娘已经回府了,正在家中等着你呢。”
    薛蟠才下了船就被管家迎面接了,“哥哥最近身子可好?妈和妹妹之前住在亲戚家,府中未免孤寂,如今我来了,咱们也是一家团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