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薛玄先一步掀开车厢的帷裳,然后朝他伸出了手,“环儿。”
    他的脑子此时也有些犯迷糊,只记着薛玄的马车比他家的更舒坦,便直接转向踩上了他车前的轿凳,将手搭了上去。
    宝玉跟在后面也没来得及喊他,薛玄在车内将人接住,又掀开窗幔道,“回去告诉老太太一声,环儿跟我在一起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看着马车慢慢驶去,宝玉才反应过来,“哎?薛二哥哥还没上车呢。”
    薛蟠左脚绊右脚地站着,指了指另一边,“我、我有车、嗝!”
    是了,他们不是和大老爷一道坐的车,薛蟠自然也是单独来的。
    宝玉也没多想,出来大半日,惦记着还要回去给老太太和太太回话,他便上了车往家中去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贾环只记得自己一上车还没和薛玄说几句话,就靠着枕头睡着了,等到再睁眼的时候,便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。
    身下是双月洞四柱蟠龙架子床,罩着雨过天青软烟罗作的纱帐,和他房里用的一样。
    里侧床璧上挂着一柄千艳游园的大漆描金象牙贝雕骨扇,是他前年送给薛玄的生辰礼。
    “薛玄?”
    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,纱帐被掀开了一角,薛玄在床边坐下,“醒了。”
    贾环摸了摸身上穿的小衣,还是自己的那件,头发也松下来了,就像在月蜃楼时一样,“怎么把我带回你家了……睁眼倒吓了一跳。”
    “看你睡得沉,不忍心叫醒。”薛玄将放在床头的茶盏端起来喂他喝了一口,“天已经黑透了,便在这歇一夜罢,明日送你回去。”
    “睡……哪儿?”他有些认床,当初住进月蜃楼,就适应了好几天才正常安歇。
    不过此刻睡的这张床,他中途倒是没有醒过,可能也是实在太困了的缘故。
    薛玄只穿着一件墨色素衫,未束发冠,长发也落了下来,这是贾环未曾见过的样子。
    想来他是洗漱过的了,难怪没有闻到一丝酒气。
    他把茶盏放下,指了指床脚花罩后的长榻,“我睡那儿,你还是睡这。”
    贾环愣了愣,“这怎么好。”
    一般大户人家主人房内都会安置几张小床榻,方便上夜的丫鬟随时听吩咐,他住进月蜃楼后都已经不让晴雯云翘她们睡在外间上夜了。
    “给我找间卧房睡一夜便罢了。”不就是一晚上,睡不好也没什么。
    薛玄笑了笑,“无事,我不认床,左右只是一夜,若是……”
   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,又道,“想你睡得久了现下也不困,可要吃些东西,我让人做了来。”
    贾环摇了摇头,他觉得在宫里吃的那顿,现在还没消化呢,只是伸手去拉薛玄,“这床大得很,又不是睡不下两个人。”
    “环儿。”薛玄按住他的手,垂下双睫,“这是我的卧房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啊。”贾环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,心说这不是废话吗。
    他却轻笑了一下,看着眼前人进一步解释道,“这里不比月蜃楼,我或许没有那么好的……约束自己的能力。”
    听出他话中的意思,贾环便撤回了手,心中却立刻不高兴起来,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你不如现在就送我回大观园好了。”
    又从被子里伸出脚踢了他一下,呛声道,“这样你就满意了!”
    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握住他的脚踝放回被子里,薛玄只得妥协,“都听你的。”
    贾环往床里躺了躺,给他让出一个枕头,又分了半床被子过去。
    但他心中仍旧十分不悦,便故意恶声恶气,“你不必把我当小姑娘似的,若是次次都这样,会让我觉得很不耐烦。”
    “是我的错……”薛玄认真地道歉,也没有解释他并未将贾环看成小姑娘,只是因为过于喜欢,唯恐自己对他不够珍爱。
    他明白贾环的口不应心,也知道他不想听废话,便道,“再过两月就是你的生辰了,今年可有想要的东西?”
    果然,贾环一下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,火气也慢慢消减,语气好了不少,“想要的东西……想要的……好像也没什么很想要的,感觉什么都不缺了。”
    “对了,干嘛把我送你的扇子挂在床帐里啊,若是被别人瞧见了,你羞不羞。”
    薛玄侧过身看他,专注道,“喜欢的东西,自然日日夜夜都看不腻,便是被瞧见,那就被瞧见。”
    他也不会去理睬旁人怎么说,自然不怕人瞧。
    若说那扇子,并不是他所得最精美华贵的一柄,只因为是贾环送的,情牵系爱屋及乌,多看一眼便更喜爱一分。
    贾环觉得和薛玄说话有些难熬,那种不可控的心跳声好像又要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