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端过那碗茉莉花蜜酥酪,舀了一勺喂给贾环,“有的人一生追寻钱财,有的人一生追寻权力,只不过大多人都并没有选择的余地。”
    薛玄顿了顿,又继而沉声道,“但是环儿,无论是做出怎样的选择,你都永远有后路。”
    他只是没想到,贾环这样的性子,会愿意把这么重要的问题向他提出来。
    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真有点误会了……因为贾环只是一时心里不顺想找茬煞性子,并不是真的想听他的意见。
    “哦……”
    听薛玄这么说,贾环又莫名不好意思起来,他这么说,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,“我当然还是要做官的,你家如果是只有钱,没有跟圣上的关系,哪能有如今的家世。”
    贾家虽是世袭勋爵之家,但家里男人大多都只是挂闲职,如今还有着国公府的余威,还能倚仗着亲戚权势,但这都不是实的。
    贾琏散漫,贾珠早逝,宝玉不上进,贾琮贾兰还小,荣国府的未来之路实在不够平坦。
    若是不走科举入仕,贾环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如今积攒的人脉。
    他说得很直白,薛玄也觉得没错,“那环儿以后想做什么官儿?寻常举子若殿试出色都是进翰林院。”
    “这哪能由我选啊……”他坐着晃了晃脚,“等我过了院试再说。”
    薛玄伸手揽住他的腰,不让乱动,“再吃一口。”
    今日下雨,赵姨娘闲来无事,又想到如今探春管园子事多,便想到月蜃楼来找贾环说话。
    她来的时候见丫头们都在一楼,便问云翘,“小兔崽子睡午觉呢?”
    “三爷在露台上看书呢,不知这会子睡了没有。”
    赵姨娘便拎着裙角轻声上了二楼……
    没多一会儿,云翘从暖阁出来倒茶,便看到赵姨娘慌里慌张地从楼梯上下来。
    她走得实在太快太急,甚至差点把脚都崴了。
    “姨娘?怎么了这是?”
    赵姨娘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,僵硬地扯出一抹笑,“没事,他睡着了,你们别上去,我先回去了。”
    “哎,好……”
    第54章
    其实赵姨娘来的时候,二人正在谈论的事,实在是再正经不过了。
    贾环拿着陈文景的手稿给薛玄看,有两个地方他不太明白,只能请教眼下这个现成的老师。
    “陈文景的学识自不必说,只是太年轻了些,少些经历。假以时日,定成大器。”
    薛玄将他的不明之处都点了出来,这两篇手稿的所达所述都很有见地,比一些老学究的文章少些拐弯抹角,显得更加直白。
    贾环向来是一点即通,所以很快就懂了,他靠在薛玄身上懒洋洋地打瞌睡,“其实那日陈大人告诉我,去年殿试之后,陛下又问了他一个问题。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“古今朝代更迭,衰长不定,明君贤臣,何以为重?”
    薛玄闻言笑了笑,“那环儿认为呢?”
    贾环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糖糕,小口地吃着,“明君贤臣,自然是相辅相成了。朝有奸臣,则明君孤立无援,国有昏君,则贤臣壮志难酬。君臣一言一行,都牵动着苍生百姓,自然都很重要了。”
    “这个问题,说起来也不难答呀……陈文景回陛下的话跟我差不多。”
    “这的确不难答。”薛玄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指间沾上的糖霜,“只是少有人可以做到不在陛下面前溜须拍马,上次你见的那另外两个,就不是这么答的。”
    贾环哼了一声,“空有才华,却无德行,活该他们不是状元。”
    也不知等到他那一科时,都会遇见些什么人,别都是奇葩才好,不然将来同朝为官,可有得恼人了。
    薛玄握着他的手捏来捏去,贾环的指节雪白纤细,指尖粉润,就像是玉化成的一样,手腕上依旧戴着那串胭脂碧玺,衬得极美。
    “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,那个秦珀和李世言仗着年纪大,对陈文景很不服气似的。”三甲中只有陈文景刚及弱冠,其余两人现都已经年过三十了。
    可偏偏这两个人都被他们眼中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给实实压了一头,自然心中不快。
    贾环说完抬眼一看,见薛玄正捏着他的手出神,“我说话呢!你是不是压根没听啊?”
    他猛地把手撤回来,“有什么好看的……你有恋手癖?”
    虽然没听过这个词儿,但听字会其意,薛玄也能领悟一二,他难得有些耳红,“自然、自然不是的。”
    “是么……”贾环狐疑地看着他,“你脸红什么?肯定是在想不好的东西了。”
    说完他就从薛玄怀里下来了,只是他没穿鞋袜,只好赤脚踩在薛玄的袍角和鞋面上。
    那袍边的芍药花是金线掺着孔雀线绣的,因着不贴身,丝线未免粗糙,弄得贾环脚心痒痒的,“我的鞋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