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环儿是我对弈过的人中棋艺最好的,可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。”薛玄帮着他捡棋子,突然一顿,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,复又继续将棋盘收拾了。
    “若是旁人,我自然有信心了。”贾环拿了一颗黑棋扔到他怀里,“谁让你们生意人都老奸巨猾的,赢你一盘可不容易。”
    他无奈地笑了,“环儿这样说,可真是伤我的心了。”
    “谁信你。”贾环将脚放在了乌云背上,轻轻踩着这一大团毛茸茸,“除了玩就是吃,除了吃就是睡,小猪一样。”
    他的脚放在乌云身上,显得比旁边的雪球还白。
    薛玄俯身摸了摸雪球的脑袋,“明日应当是个晴天,环儿想不想到城外走走?庄子上的麦苗青了,桃花也很盛。”
    这话突然让贾环想到了那一日看到的薛家出城的马车,难道当时车上坐的是薛玄?他想问便问,“你前几日坐马车出过城?”
    “我近日没有出过城。”他是今日才闲下来的,哪有空出城闲逛,“是宝儿告诉我的,千驹岭的桃花全都开了。”
    “宝姐姐到过千驹岭?”
    薛玄点点头,想了想道,“你还记得礼部侍郎的女儿么?”
    突然听到这话,贾环愣了一下,好半晌才犹豫着开口,“难、难道……她已经死了?”
    “不、自然不是。”薛玄甚至有些失笑,伸手捏了捏他的脸,“为了保全你,我也不会让她死在京城的。”
    “所以你让她死在城外了?”怪不得,那日属国使臣参加朝贺宫宴,他都没有见到杜如丰,这些日子贾环差点都要把这个人忘了。
    如果是薛玄把他们全家都杀了,正好可以埋尸在千驹岭,那里有北静王的庄子,还能有人帮着看坟。
    原来如此……
    薛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,都能猜到贾环的思绪现在估计已经飞到八千里外了,“我长得很像是会随意杀人全家的狠毒之人么?”
    “这其中哪有关联,长得好看也不能证明一个人不狠毒啊。”贾环认真道,“你没听过人面兽心这个词么。”
    这话说得……也的确有道理。
    薛玄实在忍不住笑了,心里突然又起了个念头,很想咬一口他的脸看看是不是比捏起来还软。
    “便是我将杜府的人都杀了,环儿以为如何?”
    贾环想了想,双脚在乌云身上划了个圈,低垂着眼,“问我干嘛,又不是我杀的,也不是我让你杀的,跟我没关系。”
    “说得不错。”薛玄从榻上起身,伸手捏着他的腰将人抱了起来,一同坐在玫瑰椅上。
    “若是有一日真有这样的事发生,环儿懂得明哲保身就好。”
    虽然知道他的心意,但是听到这样的话,贾环还是不免有所触动,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,“你就不觉得我狠心?不觉得我自私?不觉得我很讨厌?”
    “人都是自私的,至于狠心……”他的鼻尖萦绕着贾环身上的药香,从这个角度看去,怀中人显得十分乖巧,“环儿的狠心对我来说,已经是心软至极了。”
    “无论自私还是狠心,我都是喜欢的。”
    一阵长久的安静过后,贾环轻声问道,“你还没告诉我呢,杜清梓是不是真死了?”
    薛玄只好如实说,“自然没有,我安排她在城外的庄子里养病,让宝儿去开解她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啊?”这个回答实在是意料之外,他有些发愣,“宝姐姐?你让宝姐姐去开解杜清梓啊?你……”
    他失语片刻,接着道,“你还挺会知人善任的。”以宝钗的口才,要开解一个杜清梓,简直绰绰有余。
    贾环甚至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。
    “那她现在?现在病好了么?”
    薛玄很喜欢这种将贾环抱在怀里的感觉,即便是同卧一床的时候,他也不敢多靠近身边人一分。似乎只有在清醒时抱着人,才会显得自己的心思坦荡一些。
    他微微点头,“齐州按察使钱济云告老回乡了,我向陛下举荐了杜如丰,等他女儿的病好全了,外放的旨意就会下来。”
    到时候杜家就会举家搬迁到山东。
    按察使的官级和礼部侍郎一样,都是三品,但对于一个文官来说却更能施展抱负,监察地方官吏的贪廉和军民治安,有司法之责。
    贾环原本的打算也差不多是这样,他和杜家原本没有什么牵扯,也不想有什么牵扯,更不要说婚约,彼此以后都不要再见面就好了。
    “这样最好。”这件事得以解决,他心里也觉得轻松了些。
    薛玄将他腰间的衣带解开,重新系得更规整一些,“那环儿明天出不出去?”
    “那就出去呗,我还想喝从前你用桃花露和泉水给我煮的茶。”用的水不同,煮出来的茶滋味也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