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位爷楼上请。”伙计一看两人穿着气度,便知是贵客。
    何况他在这万肴楼一年多了,还从未见过容貌这般出色的公子哥儿。
    芦枝随意点了几个菜,又让上了一壶葡萄冷水。
    几人正往楼上走,跟在后头又进来了一个身着富贵的年轻人,旁边还有两个随侍的小厮,看着甚是跋扈。
    “二爷今儿要喝早酒,腾一处雅间出来。”
    伙计赔笑道,“哎呦不巧,最后的雅间才被定下,二爷不如到聚贤轩去?我让人给您送壶好酒去。”
    周传在家中排行第二,最是受宠,他的姑姑是现任镇江府知府高远裘的夫人。
    有了这一层关系,常日里他便更是游手好闲,四处沾花惹草。
    方才从金山寺出来,一抬眼就见到前边儿有个细腰薄肩的身影。
    露在外头的那截颈子白得晃眼,光看侧脸便能叫他好似丢了魂,所以才一路跟着到了万肴楼。
    眼看美人已经上楼了,周传一把推开那伙计,自觉威风,“我今儿就要在这喝酒,你没法子,就滚一边儿去。”
    贾环闻言回身看了楼下一眼,见那人浓眉正眼却满身纨绔之气,便收回视线进了雅间,“那个人像是来找事的。”
    薛玄带着他在桌边坐下,“不必理会。”
    芦枝站在门边看着楼下几人,果然掌柜的听到动静从账房出来了,“昨儿高大人还定了雅间说午时前来,二爷若是想喝酒,不如等大人来了一道相聚?”
    “呸,你别打量着唬我!姑父这两日正忙,哪来的空喝酒?”
    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,身侧跟着三四个小厮。
    伙计眼熟几人,便先去招待,“上面已经收拾好了,您还是老几样?”
    那公子点点头,一见周传这副做派,有些嫌恶地离远了些。
    芦枝见状疑惑地唉了一声,甚至把脑袋探出门缝去看。
    贾环觉得好笑,“楼下打起来了不成?引得你这样。”
    “三爷,你也来看看,真奇了,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相像的人。”
    他便起身走过去,透过门缝往楼下大堂看去,双眸微怔,语气有些不确定,“二哥哥?”
    楼下站着一位和宝玉身姿容貌都有九成像的少年,便是连穿着举止,都几乎一样,“莫不是甄家那个……”
    “薛玄,你见过甄宝玉么?”
    他记着甄宝玉的父亲甄应嘉曾任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,薛家从前一直待在金陵,说不定见过。
    薛玄站到他身后,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“未曾见过,从前甄夫人倒是来家里见过母亲。”
    甄家与贾家是老亲,又是世交,从前贾母过生日,也有甄家的人来送过贺礼。
    “当时来贺寿的那些媳妇婆子见了二哥哥都说一样,他还不信,这下回去我可要告诉他了。”
    贾环觉得有意思,“听说他不止和宝玉长得一样,性子也一样。”都是不爱读书又厌恶粗俗男子的。
    他方才的神情似乎惹怒了周传,这人当即便拍桌子跳脚的,“瞎了眼的,你瞧什么呢?!”
    甄宝玉身边儿跟着的小厮在家便是最气盛的,甄府是何等人家,哪里能容这不知高低的东西对主子大呼小喝,当即便冲上去压住了人。
    周传的两个小厮寡不敌众,当即便溜了一个回去找帮手。
    掌柜的见事情要闹大,忙给伙计使眼色将两拨人分开了,“都是来消遣的,二位爷这又是何必呢,甄公子定了雅间请先上楼,今日您的花费万肴楼请了。”
    甄宝玉此行是奉父命到镇江看望隐居在此的外祖父,不愿多招事端,便抬步上楼去了。
    “掌柜的,你别太仗势!我家虽不算世家名门,但你满府里问问,谁不知道镇江周家?你这般便是连带着知府也不放在眼里!”
    周传面目涨红,一想到方才那美人此时或许也在楼上看他笑话,便气得理智全失。
    “谁不把我放在眼里?”
    大堂中的剑拔弩张静了一瞬,周传转过身去,高远裘正站在万肴楼的门口,后面还跟着几个府中的官员和卢应天,“姑、姑父……”
    掌柜的便上前对着卢应天附耳道出了此事的前因后果。
    “周二公子若是想喝酒,我今日带了上好的桃花酿,正好高大人也在,不如跟我们一起小酌几杯?”
    卢应天的话周传不敢接,他对着伙计掌柜的还能耍耍威风,但是在镇江商会会长面前,哪还有什么脾气。
    高远裘上前看了他一眼,“近日学堂也不去,果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。”
    几位跟着的官员都笑劝了两句,周传架不住丢脸,只得灰溜溜离去了。
    没得热闹看了,芦枝便合上了雅间的门,贾环回了桌边坐下,“掌柜的还是明事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