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啊……那你别给我梳了,我去找芦枝给我梳。”
    贾环捂住脑袋抬腿就要走,接着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,放在了镜奁前的小竹凳上,“我给你梳。”
    他好歹愿意安静一个束发的时间,乖乖地坐着,一点儿也看不出方才的顽皮。
    薛玄却很喜欢他这样轻松自在的样子,不必思量这样是否得体有礼,也不必约束自己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李归和秀言带着欢儿赶了半个月的路,终于抵达了京城。
    也是这次出远门他们才知道孩子晕船,夫妻二人又只得改坐马车,所以脚程慢了些。
    他们一直生活在迟立镇,陡然到了这天下最繁华的所在,不免有些弱怯。
    欢儿被爹爹抱在怀里,双眼中充满了对四周的好奇。
    李归一手抱着儿子,一手牵着妻子,一路走一路问,总算在午时前到了惠心堂。
    这正是忙的时候,里外进出看诊拿药的人络绎不绝,这是京内最好的医馆,来拿药请大夫的多半是大户人家的小厮。
    欢儿小手紧紧捂住自己胸口,凑近了爹爹的耳边轻声道,“人好多哦。”
    秀言拍了拍裙角便往台阶上走去,李归抱着孩子紧紧跟上。
    进门左手边是拿药付银子的柜台和一整墙到顶的药柜,正面是针灸推拿的十来个小隔间,堂中放了五六个切药刀和药撵子。
    右手边的四张桌案后,有两张坐了大夫,其余两张是空的,想来是出门看诊了。
    屋里来去的人多,有几个等着拿药的小厮见他们穿着粗陋,便意味不明地笑起来,言语间满是嘲弄。
    “哪里来的泥腿子,你瞧他穿的鞋。”
    “这样穷酸的人也能进京,城门的守卫是不是没长眼啊?”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    李归冷冷看了那边一眼,丝毫不觉得难受,他心里在乎的从来都只有妻儿的安危。
    欢儿却紧绷着小脸,张口就准备骂人,秀言忙捂住了他的嘴,“好孩子,咱先不骂,看腿要紧。”
    那带头的是孙家的小厮,如今孙绍祖袭了官职,又与桂花夏家定了亲,眼看家世日盛,底下人便也跟着招摇起势。
    他见欢儿瞪着自己,抬手便指了过去,“小兔崽子,你看谁呢?!找死是不是?”
    惠心堂的一个小伙计闻声跑了过来,对那小厮道,“客人莫生气,这儿不是吵闹的地方,里头还有病人在熏眠呢。”
    “你、你也没长眼是吧?还不把这一窝大小乞丐赶出去,省得脏了惠心堂这块地方。”
    李归握紧了拳头,“你说谁是乞丐?”
    “呸,瞧你们这穷酸样,连给爷提鞋都不配,还不是乞丐?”他又抬手推了推那伙计,“眼看是连诊费都出不起的人,你们还留在店里做什么?”
    欢儿气得拉下娘亲捂在唇上的手,“烂了舌头没心肝的畜生,你家里人死绝啦嘴这么臭?”
    整个惠心堂静了一瞬,埋头切药材的小学徒连汗都顾不得擦,刀片差点剐了手背。
    那小厮反应过来,猛地推开拦在身前的伙计就要去打欢儿,“我撕了你的嘴!”
    惠心堂内有维护秩序的守卫,见状便涌上来压住了人,李归趁机狠踹了那人一脚。
    贾蓉今日得闲在城北闲逛,想起尤氏近来身上不好,见前边儿就是惠心堂,便有意抓两副补药回去,略尽孝心。
    他才在门口下了马,便见到里头乱糟糟的,“这是怎么了?”
    小伙计闻言跑了出来,贾蓉身有官职又与薛家有亲,是以惠心堂的人也都识得他,便如实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。
    “孙家算得了甚么,也敢在这儿耀武扬威,打出去。”
    许大夫出去看诊了,堂内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,拿不得主意,伙计便听贾蓉的话让人把那两个惹事的小厮打了出去。
    那几人面上十分不忿,但到底不敢在薛家的铺子里闹起来,只得狠狠指了指李归一家,眼看是记了仇的。
    欢儿虽学会了骂人,但没有真的见过打人,一时被那些挥着拳头的面目吓得眼眶都红了。
    贾蓉见了此状,也不知是触动了哪根心肠,让伙计去倒了几盏茶来给他们。
    “谢谢哥哥……”
    泪珠子还挂在脸上,就这么软声软气地道谢,看起来倒很懂事。
    李归把孩子给了妻子抱着,对贾蓉抱拳致谢,“多谢义士出手相助。”
    还是头一次听到旁人这样称呼自己,贾蓉的面色有些古怪,心中想着还是那孩子一声哥哥听来更舒坦,略点了点头便转身让柜台抓药。
    没有了碍事的人,夫妻俩也总算能问伙计正事了,“不知许患中大夫是哪一位?我们有事要找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