伙计手上正帮着切药的小学徒剪药材,闻言道,“许大夫出去看诊了,而且许大夫这个月的诊期差不多都满了。”
    “你们不如换个大夫看诊罢,这儿的原大夫张大夫医术也很好的。”
    秀言摇了摇头,一时有些情急,“只有许大夫才能看我儿子的病,您就让我们见见许大夫罢。”
    李归揽住了妻子的肩,“不是我们不愿意,是林珍彦林大夫说,我儿子的腿疾只有许大夫能治。”
    伙计愣了愣,拿起颈间挂着的帕子擦了擦汗,“林大夫……不是跟着主子随船伺候了么。”
    “我这里有信。”欢儿从怀里的小布兜内取出了一个信封,“是环哥哥写的。”
    贾蓉转过头来,视线放在那孩子手中的信上,当即便走了过去,“给我看看。”
    欢儿立刻将信又抱回了怀里,声音小心翼翼地,“对不起,这个……只能给许大夫看的。”
    李归也慢慢挡在妻儿身前,“义士见谅,这是恩人手信,不好示于人前。”
    “……这信是不是贾环写的?”
    欢儿是小孩子,掩不住心思,直接就点了点头,“是呢,你也认识环哥哥?”
    贾蓉绕过李归,伸手拿走了欢儿捂在怀里的信,“我是他侄儿。”
    这是实话,况且还有惠心堂的伙计作证,李归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,便也没有再阻拦。
    何况……以方才来看,人家若真要强看,自己也阻拦不了。
    “的确是三叔亲笔。”
    顿时他就有些不想还回去了,虽然这信上头还盖了个薛玄的私印。
    重又合上了信,贾蓉道,“等许大夫回来,将信给他看一眼就行了。”
    他到底还是把信还给了眼巴巴盯着的欢儿,又陪着他们直到许患中回来,在这等待的时间里他也知道了这一家子是怎么遇到的贾环。
    “你、你……那样骂人,真是我三叔教的?”
    提起贾环,欢儿满眼都是崇拜。
    他此时坐在贾蓉膝上,眸子也亮亮的,“环哥哥骂人真的很厉害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贾蓉陷入沉思,在沉思中试图说服自己,三叔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。
    第73章
    盛夏酷暑,大观园中的花朵也难耐炎热,显得没什么精神。
    唯有月蜃楼中的草木仍旧青嫩葱翠,芙蓉栀子、铃兰蜀葵、清雅与娇艳融与一景。
    篱笆外的虞美人和玉簪一丛一丛,满园馥郁芬芳。
    因着贾环不在,探春李纨管家、惜春还画着园子图,今年自春末后,诗社再也未启过。
    宝玉越发觉得无趣,连闲书都看不下去,每日至潇湘馆蘅芜苑几处逛逛,到底没什么意思,“自前儿得了信,也没有环儿的消息,不知他可回程了没有。”
    袭人正坐着捻丝线,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,“如今才八月初,三爷至少得九月才回呢。”
    “那岂不是中秋也不能在家过了?真没趣儿!”
    他还记得去年中秋,两府人都在凸碧山庄赏月,“老爷他们散了去后,我们偷偷到凹晶溪馆的莲湖划船,满池清水映月……真真雅极。”
    当时他还带了一壶酒上船,贾环兴致上来便也饮了几口,“环儿饮酒上脸,双颊红得跟上了胭脂似的。”
    “我怕被旁人见到,好在那湖能直接划回月蜃楼,否则叫太太看着了,我可又要挨训。”
    “我说呢,太太姑娘们都在月台上,我不过是拿件披风的功夫回来就找不见你了。”袭人笑着摇了摇头,不免又是一番叮嘱。
    “夜里的湖水那样凉,若是一个不妨跌下了船,可是好玩的?”
    宝玉却并未放在心上,“怎么会掉下船,你也太小心了些。”
    “我的爷,你两个生得这样贵重,哪里还怨得着我们小心。”不过这也说不得,常日里被照管得紧,偶然闹一闹也是少年心性使然。
    到底不是日日如此,便也随他们了。
    外边儿的蝉鸣声惹人心烦,宝玉踢掉了鞋躺到榻上去了,袭人走出内间喊了两个小丫头去捉蝉。
    “袭人姐姐,晴雯姐姐在点库房里的东西,让我来取那个蜡油冻的佛手,叫拿回去看一眼再送来。”
    香扇一手遮着额前的日光,一面走上台阶与袭人说话。
    那东西前两日还见着,今日倒不知哪里去了。
    袭人让香扇进屋等一等,自己进了侧间去找麝月与碧痕。
    “从三爷屋里借来的佛手放到哪里去了?昨儿我见还摆在官绿玉盘子上。”
    麝月正在蓖头发,闻言道,“不就放在多宝阁上,二爷说那东西放在绿玉上才好看,稀罕了好一阵子。”
    “原是三爷屋里的,今早鸳鸯姐姐给送东西来。她见了说好,要借去在老太太跟摆两天,我便让拿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