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嚏!”他揉揉鼻尖,“谁骂我了?”
    香扇正坐在外间打蝴蝶结子,听到动静便推开隔门看了看,轻声问,“三爷,可要起床?”
    “嗯,起来了。”
    端着热水香茶软帕的丫头陆续进来,晴雯挂起帐子,“这一觉睡得久,起来又该头疼了。”
    “唔……”他坐在镜奁前洗脸,身上只穿了件水红撒花小衣,“什么时候了?”
    云翘将床铺理好,闻言道,“巳时三刻了,芸哥儿来过两趟你都没醒,他就说午饭时再来。”
    贾环洁完牙用帕子又擦了擦唇角,“昨儿不是已经来请过安了么,难为他的孝心。”
    “只要是你在家的时候,他哪日不来。”
    贾芸即将成家,与小红的婚期就定在十月,到时候他要坐在正堂受新人拜礼,才算是圆满。
    “噗……”晴雯却突然笑了出来,“我看等过两年芸哥儿有了孩子,来请安的就不是一个人了。”
    这话惹得一屋子人都忍不住捂嘴笑了,连贾环都笑着摇了摇头,直说她牙尖。
    园子里小厨房将预备给月蜃楼的早午饭都一道送了过来。
    燕窝粥、粳米饭、月牙糕、火腿炖肘子、鸡髓笋、丁香馄饨……满当当摆了一桌子。
    贾环穿好衣裳下了楼,坐在桌前用饭,芳官倒了茶送进来放在桌边,“三爷,这是老太太今早让人送来的玉芽金针,说是性温的茶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贾芸果然在这时候来了,进门先是跪地磕了三个头,笑意满面地,“请父亲大人安。”
    “都这么大了,高兴起来还像小孩子,快起来吧。”
    见那肘子炖得烂,贾环便有意尝尝,但只吃了一口他就放下了筷子,皱着眉头道,“怎么这么齁,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?”
    贾芸忙起来侍奉,让人把肘子撤下去,“父亲可还好,快喝口茶缓一缓。”
    晴雯拦住了要将东西端下去的芳官,自己用筷子尝了一口,也被齁得不轻,舌头像被盐腌了似的,“这么咸。”
    “厨房是怎么做事的?这样的菜也往月蜃楼送,把东西拿回去给她们自己吃!”
    芳官看了一眼云翘,只见她也皱眉道,“送过去吧,问问今日是谁做的菜。”
    “哎,好。”
    别的菜倒都还好,只是贾环的舌头被咸了一下,再吃什么都觉得不对味,最后只用了半碗燕窝粥。
    “想吃冰酥酪……”他瘪瘪嘴,在外几个月被伺候得太好,完全没有半分不顺意的。
    但如今在家连吃个饭都不顺心,实在让人不痛快。
    晴雯哼了一声,面上忿忿地,“我也该学司棋去狠狠砸它一遭,不然她们上不了心!”
    云翘将她拉到一边消气,自己服侍贾环穿鞋,“如今都九月了,哪里是能吃冰酥酪的时候,左右晚饭在外头吃,也换换口。”
    薛蟠贾蓉几个都约好了,今晚在悦食府为他接风,贾芸便道,“那孩儿明日再来看望父亲。”
    “去吧。”
    用过饭后,贾环将这几月看的书理了理,这些都看得太熟了,他在南方也买了许多前几次科举试题的出色文章。
    南北方的人文民情有很大不同,对策论史实的见解也会不同,他选择都看。
    在书房直待到未时二刻他才出门,让婆子将昨日没送出的几个箱子抬出了大观园,钱槐钱椿正候在门口。
    “这个你送到东府给大哥哥和珍大嫂子还有蓉儿,里面都是分好的,酸枝木的小箱子给蔷儿。”
    “这三个螺钿盒子按大小分别送到定城侯府、五皇子府和北静王府。”
    贾环又指了指那个朱漆描金的大箱,顿了顿道,“上回到王家村送东西,是你们谁去的?”
    钱椿应了一声,“三爷,是我。”
    “那你把这个送到王家村给姥姥,里头大多是些日用和衣裳,让她安心收下。”
    分派好所有东西,贾环才上了马车往悦食府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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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芳官端着那道火腿炖肘子一路到了小厨房。
    管事的柳嫂子从前在戏班当差,与小戏子们有些交情,如今她们都被分到各个主子跟前去了,就更殷勤起来。
    “呦,这是怎么了?”
    柳嫂子见她将菜端了回来,便忙接过来看了看,“三爷不喜欢?”
    “还说呢,这菜做得齁咸,三爷差点儿吃吐了,晴雯姐姐和云翘姐姐都生了气。”
    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,有些被吓着了,便撒火到厨娘头上。
    “这、这是谁做的?”
    柳嫂子端过那道火腿炖肘子重重放在大案板上,“今日谁给月蜃楼做的肘子?”
    厨娘们都停下手里的活,一个正在吃鸭膀子的厨娘抹了把嘴,忙笑着过来了,“是我做的,这、怎么就做咸了呢,下回一定不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