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手这样凉。”薛玄将他的手捂热了,又给倒了一盏牛乳茶,“喝一些暖暖。”
    贾环昨夜没睡好,他心里烦得很,所以总是翻来覆去地醒。
    今日又起得比晴雯她们还早,连饭也没胃口吃,便牵马出了门。
    暖融融的牛乳茶,他捧着喝了一口,微微蹙起眉头,“怎么没有味道?”
    “你还咳着,就没有放太多蜜,不甜么?”
    贾环将茶碗送到他唇边,“你自己尝尝。”
    薛玄看着他皱起的鼻尖,轻笑了声,抿了一口道,“好像是不够甜,不如用些燕窝粥罢。”
    “不想吃了。”
    贾环到底提不起兴致,马车又晃悠悠的,便半靠在软枕上睡着了。
    薛玄眸色深沉,指尖抚过他的眉头眼尾,不免叹了一息。
    一路回了永宁侯府,青蓬马车没有停下,从小角门进去直直行进了内院。
    “到贾府去传个话,就说我正好在顺天府办事。环儿明日还要去府尹和主考官举办的鹿鸣宴,怕来回劳碌伤身,我留他在身边住一夜。”
    芦枝应了一声,带着汤圆下去了。
    薛玄将人抱下马车,回了自己的院中,但是贾环睡得不够安稳,半路就醒了过来,迷迷糊糊地问,“到家了?”
    “呵……是到家了。”
    卧房里点着极淡的沉水香,他把人放在了床边,“还困不困了?”
    贾环点点头又摇摇头,“困,但睡不好。”
    总是醒来醒去的,觉又短得很,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梦,根本没有真的歇息到。
    薛玄找了一身更柔软的素衫为他换上,“今日乡试放榜,也算了了一件心事,再睡一会儿?”
    他紧紧皱着眉头,“要是又醒呢?”睡不好真是烦死了!
    薛玄想了想,“你肚子还空着呢,我让人做一桌你喜欢的菜,再温一壶酒来好不好?”
    “……酒?”贾环还没有真的喝过酒,从前跟他们一起吃饭也只是喝蜜果浆,“喝一杯说不定真能睡得沉一些。”
    “于你来说一杯就够了,多了也是伤身。”
    永宁侯府的厨子手艺确实好,或许是和薛玄待在一起,事事顺意,他的心烦也减淡了些。
    碧玉的桃花盏里盛满了金泉酒,“这不比花果酿的酒,怕你喝不惯。”
    贾环瘪了瘪嘴,“什么酒对我来说都是喝不惯的。”
    这倒也是,薛玄不禁笑了笑,一饮而尽,“我陪环儿一起。”
    “你什么酒量我什么酒量,等我喝完睡着了,你都还没开始上头呢。”
    这一杯也就两口的量,贾环端起桃花盏直接喝了下去,疑惑道,“怎么没感觉呢?”
    薛玄怕他头疼,说什么也不让再喝了,“快到床上躺着去,睡下就好了。”
    他只觉得脸有些热,但还完全没到醉的时候,不过也挣扎不开,就这么被抱着放进了被窝里。
    “我还没、没醉呢……”
    薛玄看着他迷离无焦的双眼,面颊泛红,怎么都是醉了,就又喂他喝了一口茶,“头疼不疼?”
    “唔。”贾环摇摇头,像是汇报一般,还有些大舌头,“那我碎觉辣。”然后就闭上了眼睛。
    薛玄也是头一次见到贾环醉酒的样子,和他平时一样的乖巧可爱,心也跟着软了,“睡吧,我就在这。”
    才让人把外间的酒菜都撤出去,里间就传来他的声音,还喊着什么掉进水里了。
    “薛玄……水好冷……”
    着急忙慌进到卧房的时候,贾环的胳膊还扑棱着,“呜呜……”
    薛玄赶紧将人紧紧抱进怀里,又裹好被子,“好了好了,不冷,我在这呢。”
    贾环有些魇住了,细细碎碎一直在说梦话,一会儿说车来了,一会儿又说腿好疼,脸上又是泪又是汗,可怜极了。
    “是我不好,我不该让你喝酒的。”怕说梦话会咬着舌头,薛玄将自己的指节放进他嘴里,“环儿,环儿……环儿。”
    他一下睁开了眼睛,像是真的被叫醒了,但细看还是迷糊的,睫毛都因被梦中的泪水洇湿了而垂下来。
    “薛玄……我讨厌这个地方……”
    薛玄愣了一下,忙连声唤他,“环儿,醒醒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们不把我也带走……为什么我要做瘸子……”
    “我讨厌你们……”
    “什么正出庶出!为什么!凭什么!”
    “两辈子也救不回我了……我活不成了……”
    “我不想再喝药了……”
    薛玄想认真听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,又始终听不明白。
    虽然听不明白,但是他话里的委屈和难过,薛玄却能感受得到,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悲伤。
    “环儿,以后我只带你去喜欢的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