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不是从前《伤疫论》中所记载过的疫病,当地医馆的郎中也束手无策。”他看向殿中百官,“众爱卿有何见解?”
    文武百官面面相觑,中极殿大学士王宿出列道,“回陛下,玉州离京城不算远,又靠近牧云府这样人口密集的地界,须得万分重视,该封钦差使携太医前往救治。”
    皇帝何尝不知,只是疫区有险,满殿众臣他点了谁去怕是都不好。
    性命攸关的事,如今这疫病还未研制出应对药方,着实难为人得很。
    “臣愿做钦差使前往玉州,为陛下分忧。”
    贾环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,说话的是工部尚书单惟元。
    单尚书是两朝老臣了,且一向清正廉洁,矜矜业业,为朝中众人所敬仰。
    如果他没记错的话,玉州是单惟元的老家。
    承湛帝手指敲击着龙椅的扶手,刚要开口说话,便见水钧和水铮同时往外迈了一步,“儿臣愿前往玉州。”
    有了两位殿下以身作则,文武百官中也陆续有几人出列自荐,但皇帝始终未定下人选。
    贾环站在崔郎中身边,二人对视了一眼,“依你看,陛下最终会派谁前往?”
    “俞江不知情形如何,陛下应当不会让两位殿下犯险。”
    他心中有些不安,其实他不是不知道,这件事最好是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,再加一位可以代表陛下的亲信共同前往,这样最好。
    水钧和水铮身份贵重,最能代表皇家安抚疫区恐慌无措的百姓,但承湛帝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,心中定然不愿让他们贸然前往,否则现在早已下旨了。
    这个担子本可以落在水溶肩上,但水溶的独女才刚满周岁。
    这件事办好了是大功,办不好是性命堪忧,若钦差使不是自愿前往,怕是有损陛下的清誉。
    几位老王爷老侯爷也都不是可堪托付重任的。
    如此的话……
    “臣愿前往玉州,为陛下分忧。”薛玄和谢俨站了出来。
    贾环叹了口气,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。
    此症易传染,玉州又离顺天府不远,保不齐现下连京中都已经混入了被染及的病人。
    谢俨统管京中禁军二十六卫,这时节里更不能离开了。
    最终,皇帝下旨命永宁侯薛玄和工部尚书单惟元一同前往玉州指挥治疫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下朝的路上贾环便托崔郎中为自己在吏部告了一日的假,一出宫门他就直直上了家里的马车,薛玄紧跟着也上来了。
    “环儿。”
    他心里想着事情,也懒得理人,转头便靠着软枕合上了眼睛。
    马车行驶得比平日里要快,车轮骨碌碌滚过大街,马蹄声也稍显急促。
    薛玄摸摸他的头发,低声安抚道,“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。”
    贾环始终没有说话,看上去像是睡着了。一路回了家中,他穿过春山居径直进了暮雪园,然后把薛玄关在了门外。
    芦枝和侧生默默后退了一步,生怕被波及。
    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,他才拿着几张素笺从里打开了院门。
    “环儿。”薛玄从门前桂花树下的石凳上起身,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,“别生气了。”
    贾环奇怪地看了一眼,有些莫名其妙,“谁生气了?”随后就把手上的东西递了出去,“给。”
    他闷头想了一路,才在书房里写出这些来,“等到了玉州,你必要依此行事。”
    “尤其是受染亡者的尸身,不能集中掩埋,须得撒上石灰再火化才行。”这一条施行起来很难,毕竟这里的人们都认定死者为大,讲究落叶归根和入土为安。
    作为钦差,必要好好开解当地痛失至亲的百姓,再辅以安慰和银钱上的补偿。
    “还有,照顾病人的医者一定要注意掩住口鼻,勤用药豆面子洗手,身上的衣物每日都要更换,进药水中浸泡再清洗。”
    若不是医官诊治病人要依靠把脉,他都想让人多赶制一批手套出来用。
    “我记得你今年新制了两副眼镜,也别忘了戴上,好歹能挡着些飞沫。”
    前面说的薛玄都大概能懂得,只是这一句不太明白,“什么是……飞沫?”
    贾环瞪了他一眼,没好气道,“你话怎么这么多?带着就是了。”
    “好,好。”
    素笺上写了很多遇到疫病所需要注意的事情,而且非常仔细和全面,薛玄一一看过就好生收了起来,又小心问道,“真的没生气?”
    贾环伸手去扯他的脸,恶狠狠地,“若不是看在你就要走了的份上,你看我气不气。”
    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谁,可用的人就那么几个,他的确是皇帝斟酌纠结之下最合适的人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