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性子腼腆寡言,时日长了和院里几个姑娘打照面熟了后也能说得上话,只是怕唐突了人,反倒还让她们调戏了两回。
    晴雯、香扇几个在院子里遛着乌云和雪球玩,方才她们不好待在屋里,所以这会子才进来,“铃铛,药熬好了没。”
    铃铛的声音从暖阁里传出来,清脆伶俐,“好了,晾一晾就端过去。”
    贾环坐在榻上,将小金锞子数出量来堆在炕桌上,挨个的分给她们,“瞧这个。”
    “哎呀……这个可真新巧,还是咱们爷有心意,我要好好放起来。”
    香扇数了数锞子,喜欢得不行,又找了个最精致的香囊装起来系在腰间。
    晴雯戳了一下她的脸,“没见世面的,从前哪个少了你的了。”
    “呸,你懂什么,这不一样。这可是三爷头一年自己倾锞子,我自然要好好留着。”
    这话说得有理,贾环又重新拾起那书,笑道,“你们的新衣裳可做得了?若没赶得及,新年里可没得穿了。”
    云翘正在收拾回荣国府的东西,便道,“早取回来了,前月你就打发人拿银子去,哪能还没做好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如何能比你的。”晴雯给他续上了茶,又端来吃药用的莲花碗,“九月里二奶奶就叫人来量身,好给你做年下里添的衣裳。”
    每年都是如此,重阳一过,贾府就该打点着要给主子们做新年的衣裳了。
    今年贾环不在那边府里,是从前那位姓秦的缝娘坐了荣国府的车过来这边给量的身。
    “等到二十八,你们就都各自家去过年罢,左右我是住在母亲那里,有晴雯和铃铛跟着也够了。”
    他院里这五个贴身丫头,也就晴雯和铃铛在京中没有家人。
    她两个又不是贾府的家生子,常日也受不着贾府什么恩惠,贾环便会在节赏中给她们多添一些,也算是犒赏她们常日里的尽心伺候。
    李素从外边端了个紫檀彩漆都承盘,“三爷,外头传话的说定城侯府送了对联荷包来,现已收下了。”
    贾环拿着书翻了个身,回道,“知道了,让外头好生款待送东西的人。”
    “这是雍亲王府送来的一对错金卍福麒麟,说给三爷放着镇宅也好,闲时把玩也罢,只由着您高兴。”
    他放下挡了视线的书,朝着门口望去,“拿进来我看看。”
    晴雯便去接了一把端至榻前,“好生精巧,这麒麟的发丝都栩栩如生呢。”
    贾环拿了一尊放在手心细看,“的确不错,放到我屋里阁柜上摆着。”
    “唉,好。”
    蕙儿应声接过都承盘,端着东西就上了二楼。
    午后慢慢出了太阳,日光映得满园子花妍争艳,幽香阵阵。池子里的水结了一层冰,被雪球一爪子拍碎。
    贾环用过午饭,坐在卧房内的露台上打瞌睡。
    露台上挂着厚厚的绣花毡帘,辟寒犀放在一旁的梨木小几上,玛瑙碟子里是切好的果子和糕点,小炉内热着牛乳茉莉茶。
    薛玄一早就进宫去了,去东宫请安又陪着用过午膳才被放回来。
    “三爷自晨起时就不大精神,总是恹恹的,现下用过药在上边儿歇着。”
    他顺手解下身上斗篷,又问,“午间用了多少?”
    晴雯站在一旁道,“吃了半碗红米粥,还有一块奶油卷,小厨房新进的一道脯雪黄鱼合他的胃口,倒吃了好些。”
    他点了点头,便转身往二楼去了。
    贾环躺在醉翁椅上困得迷迷糊糊地,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貂裘,双眼都要全合上了,手里的书还舍不得松。
    “我说出门时找不见这衣裳,原来叫你扔到露台上了。”
    薛玄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,轻声道,“回屋去睡好不好?”
    “唔……给你。”贾环扯了一只袖子递过去,困得胡言乱语,“你的就是我的,我的还是我的。”
    他觉得身上暖和,不远处又熏着舒心的百合香,就更不想动弹。
    薛玄轻笑一声,俯身在他脸边亲了亲,嗅到一丝甜香,“环儿今日是不是用了芙蓉花的面脂,这么好闻。”
    贾环直接扯过貂裘蒙住脑袋,试图以此阻挡这人打扰自己睡觉的恶劣行为。
    “这该透不过气了。”薛玄伸手将他从摇椅上抱了起来,回身往屋内去,“还是到榻上好好睡罢。”
    屋内床铺是收拾好的,帐子也放下来了,被子里还放了个汤婆子。
    他的脸才挨着枕头便满意地蹭了蹭,然后抬手抱住离他最近的薛玄,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。
    昨日王太医来请脉,多给贾环开了一副宁神补气的药,吃完会比往常更容易困倦些。也是想让他趁着年节好好歇息,少费精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