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玄原本坐在贾环身边帮他看着浮漂,只是德禄从启文殿来了,说皇帝召他去说话,他只得暂时离开了东宫。
    那三人在垂钓,皇太后便和水铮坐在玉蝶梅树下对弈。
    “方才一直不见你说话,心里还是不痛快罢。”
    水铮手中摩挲着白玉的棋子,轻声道,“并未。”
    太后抬手落下一子,面上有些无奈,“你若真不愿娶,我们就算逼你也无用,只是总不能这样一辈子,还是要有人在身边的。”
    “什么话都藏在心里,终归活得辛苦。”
    他没再说话,只是手上落子不停,直到赢下这一局。
    水铮自小就寡言,相比于水钧的顽劣桀骜,他总是安静冷漠得像一潭深水。
    即便是将他养大的三位亲长,时常也无法琢磨他在想些什么。
    皇太后到底是心疼他的,但也知道这是心结,旁人的劝慰多半无用,“你不愿意的,我和你祖父能帮你先担着,只是皇帝对你含了指望,这你是知道的。”
    “父皇的意思,我明白。”
    不远处传来贾环欢呼鱼儿上钩的声音,太后注意到他的眉心微动,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,“我们多说无益,随你自己的心意罢。”
    水铮默了默,将手上的棋子撂下,“多谢祖母。”
    太后淡笑道,“你的心思不在这,去吧,去和他说说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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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直到未时二刻,贾环才和薛玄一道坐车离宫。
    “老圣人一点也不像身子有恙的,竟真的拉着我们坐了一个时辰,我都坐累了他还精神着,景阙哥哥来了才替的我。”
    薛玄轻轻给他捏着手指,“因为你们都在,老圣人心里高兴。”
    他抻直了手臂扭转腕子,试图活动筋骨,“好酸,幸而有雍王殿下帮我看着鱼漂儿,否则那两尾蝴蝶就跑了。”
    三人之中,最后还是贾环所获最多。
    他拎起五色宫绦下系的一枚仙人驭凤芙蓉佩,“喏,老圣人送我的。”
    “这玉佩太上皇随身带了多年,是从前皇太后心爱的物件,可见他们疼你。”
    贾环哼了一声,语气意味不明,“爱屋及乌罢了。”
    薛玄不置可否,“明日就是二十九了,初二要去舅舅那里,等初三的时候我再去荣国府见老太太,这两日你好好吃饭。”
    “我哪里不好好吃饭了,还有母亲看着我呢。”他今日没睡午觉,忍不住打了个哈切,又突然想起一件事,“对了……”
    “今日弘王所说,应当不是认真的吧?”
    贾环已经借着凤姐之手,将裴录提到了老太太跟前,若真顺利的话,和探春也是一宗好姻缘。
    按照他的意思,与其耗费时光在有潜力的人中挑选夫婿,何不直接摘取硕果?
    裴录的前途一片光明,年纪轻轻高中状元,天子门生,不比那些人强多了。
    虽然在老太太和太太眼前,只怕他的家世要差些,有些看不上。
    祖上并无世袭的功勋,没有丰厚的家底,也没有公婆帮衬,只有一对年迈开明的祖父母。
    但这在贾环眼中也不全是缺点……
    裴录如今得皇帝和弘王器重,钱财权势往后都是会有的。
    没有公婆需要伺候,同时也少些婆媳规矩。
    最重要的是他洁身自好,品性上佳,又是林如海的得意门生,嫁给这种人糟心事会少许多。
    只不过贾环无法真的给探春做主,只能从侧面为她尽点心。
    若问贾政定然是同意的,他就欣赏这样的清流学士,但最终还是要看老太太和王夫人。
    “如果弘王横插一脚,我的心思就全白费了。”
    倒不是说嫁给水钧有多不好,毕竟他虽然脾性差些,人还是正道的,能力又出众。
    如今他在户部大权独揽,皇帝有意将工部也交给他料理。即便往后不能继承皇位,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    只是……这两姐妹嫁父子,虽然在历朝也有例可寻,但贾环总觉得荒诞,“老圣人和陛下不会同意的对不对?”
    薛玄沉声道,“他的心思总是这样跳脱,若是真的有意……”
    贾环深吸一口气,“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荒谬啊?你们都不觉得吗?”
    “好环儿,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,但若是你三姐姐能早些定下亲事,一切也就无虑了。”
    薛玄安抚地摸摸他的脸,“看在你的面子上,水钧也不至于为难你家里,大概只是随口一说。我会让母亲在老太太面前再加把火,早些定下三姑娘的婚事。”
    “乖乖,别杞人忧天给自己徒增烦扰了。”
    他闻言只得点了点头,又忍不住埋怨道,“你们这群集权独裁受益者!真讨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