况且住在园子里,也便于黛玉调养身子。
    怡红院布置了几日,现下正是红绸高挂、锦绣满屏、焕然一新。
    院内丫鬟婆子媳妇们忙得脚不沾地,见贾环来了又忙行礼,“三爷。”
    芳官正端了坐帐要抛撒的糖果金钱进屋,“三爷来了,可快进去劝劝罢,这离出门的吉时还早着,正急得不行呢。”
    他笑着摇了摇头,抬步进去了。
    宝玉今日穿了一身大红吉服,身姿修长,长发以冠束起,面如桃瓣、转盼多情,比往常更具一段风韵俊美。
    此刻正站在自鸣钟前念叨,“袭人,这钟可是坏了?怎么还没到时候。”
    贾环才进来就听到这句话,便道,“好哥哥,你可是高兴过头了。今儿是正日子,你若不规矩些,当心林妹妹生气。”
    一说到黛玉,宝玉立刻坐下了,还拉着贾环也坐,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,“好环儿,你听听我这儿,闹得一晚上没睡。”
    袭人端了茶水来,又催宝玉去吃饭,“三爷听听可不可笑,自个成婚高兴得睡不着觉,在院里海棠树下看着月亮坐了一夜。”
    幸而这时候都已入夏了,否则可不是要坐出病来么。
    他叹了叹,“你们不明白。”
    今日是十六,昨夜月色如许,圆满高悬,最是人间佳景时。
    黛玉心思重,成婚前夜定然也是睡不着的,他自然要陪着一起。
    贾环手心贴着他的胸口,那急促跳动的心脏存在感十分强烈,高兴而忐忑,满腔喜悦。
    “二哥哥,把你的心好生装在肚子里,就算跳破了天现下也不能出门去。”
    离出门迎亲的吉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呢。
    “今日要迎亲、拜堂、贺酒……你若不进些东西,怕是连扶新娘子进门的力气也没有了,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。”
    宝玉有些泄气,“好环儿,我怎么慌得很,你说林妹妹现下做什么呢?”
    贾环抬手示意袭人将饭食端过来,安抚道,“自然是在开面梳头了,新婚之日不比往常,盛妆艳服可不是要费些功夫,偏你急成这样。”
    袭人麝月几个将早饭端了来摆在四仙桌上,碧梗粥、野鸡瓜齑、建莲红枣汤、茯苓糕……
    “可吃些罢,好歹别空着肚子。”
    正吃着饭,老太太、太太那里接连打发人来怡红院,凤姐也让平儿来看,怕宝玉出什么岔子,见贾环在这里才放心些。
    此间洞房床帐是早已预备好的,新人的使用器具也是一应新鲜雅致,又在库里取了数件珍宝摆设,比往常更显隆重。
    耐着性子吃过早饭,总算到了出门迎亲的吉时。
    八人大轿工整停在园子门口,金箔贴花,喜红帷裳满绣浮金,四角悬着花球珠穗。
    喜轿两壁雕刻镂空屏风花鸟鱼兽,装饰以珍珠、象牙、玛瑙和云母,在日光下碧彩闪烁。
    轿前几匹高头大马,后跟着的小厮仆从、提锣、提灯、抬箱、吹打鼓乐者数十人不可尽述。
    贾环、贾琮骑马跟着宝玉一道去迎亲。
    荣国府离林府不算近,这样吹吹打打一路过去,引得不少人看热闹。
    黛玉没有兄弟,双亲不全,今日出嫁未免伤怀,坐在镜前不禁垂泪。
    紫鹃雪雁忙劝慰,“好歹那处也是自家,这样的好日子,姑娘别哭坏了身子。”
    “吉时要到了,姨妈交代了让薛二爷给您送亲呢。”
    薛姨妈已认了黛玉做女儿,薛玄和薛蟠都算是她的兄弟,二人也出了东西借姨妈之手为她添妆。
    林如海就这么一个爱女,更是将大半家财都拿去置办嫁妆了,数不尽究竟是多少抬,将两三处院子都堆满了,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。
    宝玉欢天喜地来了,薛蟠在门口带着人装模作样拦了拦,也没为难人就放他们进去了。
    “妈本打算让哥哥也来的,只是林老爷怕太惹眼招人闲话,也罢了。”
    贾环让小厮拿了吉钱和红绸茶叶散给门口看热闹的小孩子们,“这样的日子,求一个安稳妥帖就是了,姑父能这么想也是好的。”
    门口来往的人多,薛蟠将他往边上拉了一把,笑说,“你这话跟哥哥说得分毫不差。”
    薛玄早间往大理寺去了,大约也能赶得上到贾府吃喜宴。
    里头宝玉与黛玉已拜别了林如海,薛蟠便让人拉马来。
    迎亲送亲的浩浩荡荡又往荣国府去。
    按照大淳律例,官员凡子女成婚可休假一月,是以贾政已提早从外地回来了。
    新娘下轿,与新郎牵红绿长巾进门,先请出贾母受了四拜,再请贾政、王夫人坐正堂行礼。
    礼毕,送入洞房坐帐,皆是按照本府旧例而成,欢喜中不失郑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