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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缪白+番外

    那晚孟柏踩着泥浆前行,空气泛着雨后的凉意,墨蓝铺满了整片天空。
    夜晚,镇上没有路灯。
    好在街坊四邻的门堂里挂着的钨丝灯泡,足以给泥泞的道路增添一点色彩。
    暖光和路面的灰浆色搅拌在一起,让人想起了小时候爱吃的麦芽糖。
    镇子太小,家家户户都离得很近。
    孟柏没一会儿就走到周安家门口,一座土平房,堂屋里还亮着灯。
    走近了,刚准备敲门,结果屋内传来一声刺耳的谩骂:
    “姓周的,你脑子被驴踢了?三千块!三千块就这么打水漂了!你当我傻是不是??”
    周木匠的声音也丝毫不示弱:“你大声点!再大声点!他妈的隔壁全听到了!”
    周木匠,周安的父亲,老赌鬼一个,看来他又欠了外债,还欠得不少,三千块呢。
    在那个人均收入都偏少的年代,三千块绝对不是小数目。
    而周安的母亲,张云彩,也没好到哪里去,她也爱打牌,性格蛮横,某种程度上他们是绝配。
    两人吵起架来也不管死活,必须争个对错。
    要比谁的音量大,比谁扔的锅碗瓢盆多,总之就是互不谦让,有时候吵得厉害了,还要动手打人。
    如此一来,可怜的必然是周安。
    “你不姓周!你姓灾!灾星!和你过日子我天天倒霉!倒大霉!!!”
    “你再说,再说老子打死你——”
    张彩云:“打啊!你倒是打啊!你敢打我!我就把你做的那些脏事儿全都抖出来,看谁吃不了兜着走!!”
    这话好像有魔力,屋子里瞬间噤了声。
    突然的安静让孟柏好不习惯。
    她走到门前,耳朵贴在门口,试图听清他们的对话,可屋子里只剩短促的嘟哝声,断断续续,低低嗡嗡,听不真切。
    于是接下来几分钟,孟柏感到无比焦灼。
    在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,她抬起手拍了拍门:
    “周叔!周叔!!!”
    屋里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,“谁啊?几点了?敲个鸟啊!!!”
    对方语气不太好,孟柏面子上有点挂不住,但还是硬着头皮说:“我是孟柏,我找周安写作业呢。”
    “写什么作业,她不在家!”
    孟柏顿了一下,不确定地往后退了几步,这里能看到周安卧室的窗户,里面确实是黑漆漆的。
    “不在家?那她在哪?”
    屋子里传来周木匠的声音:“你问我我问谁,下午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!”
    “下午我看着她回来的。”孟柏当然不信,又狠狠拍了拍门:“周叔,张婶!你们开门!”
    “都说了不在,你咋这么烦!”
    屋里的人脚步鲁莽,光听声音都知道有多暴躁。
    很快门被打开,周木匠人并不高,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汗衫,衣服有点脏,应该是常年干活的缘故,臂膀看起来很结实。
    他在看到孟柏那瞬间眯了眯眼,“叔都跟你说了,她不在家。”
    “下午她不是直接回来了?”
    “你看着她回来的?”周木匠轻轻叩了下门,讪笑:“你看着她进这个门了?”
    终究是不会撒谎,孟柏迟疑了一秒。
    也就是这一秒,周木匠彻底笑了出来:“你看到个屁!跟你说了,下午出去了就没回来过!”
    孟柏心头一沉,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周木匠:“她不回来她能去哪?”
    周木匠大手一挥,“兴许找她堂哥去了呗!”
    “怎么可能,下午——”
    砰的一声,周木匠反手摔了门。
    孟柏吃了一鼻子的灰,她怔怔地站在原地。
    找堂哥?不可能,周安从不放人鸽子,而且到了晚上她不怎么出门。
    孟柏转过身来,心里琢磨着周安能去哪,无意识抬眼看了眼天空,那晚的月亮无比寡淡,淡得让人觉得后背发凉。
    不对劲。
    孟柏再次转过身又看了眼周安房间的窗户,对着那黑漆漆的窗户喊了声:
    “周安!周安——”
    *
    夜市依旧喧哗,米线摊热气蒸天,美食灯照出暖光,落在街道一角的桌椅上。
    谈及十年前的那天,孟柏依旧能把每个细枝末节都说出来,那晚的慌张和恐惧能让她记一辈子。
    “那天你爸非要说你不在家。”
    周安耸了耸鼻尖,“别瞎说,他不是我爸。”
    孟柏点点头,“也对,现在该叫他劳l改l犯。”
    周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仿佛那不是她亲爹。
    当然了,能做出那种事,这个爹不认也罢。
    周安低头嗦了一口米线,含糊道:“对了,你还没跟我说,后来呢?后来第二天我失踪了,你一个人又发生了什么?”
    “后来啊。”孟柏眼里升起一层雾,“那时候只想把你找回家,白天找,没找到,晚上又睡不着,只能又出门找,结果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