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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青陵台+番外

    温齐听到自己恍惚的声音说:“我怎么会嫌弃呢……我高兴还来不及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她柔声道。
    许是刚哭过一场的原因,她的声音听来并不如平常一样中气十足,是轻缈的柔和的嗓音,这般月色下,更教人觉得,此地不似人间。
    因此当她提出要下山回去时,温齐心里竟有几分空落落的。
    他不知自己在害怕些什么,只是如来时一样,沉默地背起她,一步步踩着石阶走下去。
    更深露重,他们又在山中,凉意更盛,她趴在他背上,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脖子,紧紧地贴着他,汲取一丝温暖。
    “殿下,马上到了。”将至山脚,他又变成了那个在她面前拘谨不已的驸马。
    华滟吸了吸鼻子,突然道:“你知道我的脚是如何伤的吗?”
    他顺着她的话问下去:“是怎么伤的?”
    她却突然俏皮一笑:“你猜!”
    清脆的笑声连带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脖颈边,他似是有些痒,往旁边偏了偏脖子:“嗯……殿下骑术好,是骑马时被马镫子拉伤的吗?”
    石阶到底了,隐约可见挂在马车上方的走马灯的灯光。
    “不是。”她的声音严肃了起来,近得凑到他耳边,一字一句地说:“是那个人朝我压过来时,我慌不择路要逃跑,结果被门槛绊了一跤,摔在地上伤的。”
    “从那以后,我的右腿就很容易再受伤。”
    温齐心里一瞬间划过亿万道念头,杂芜慌乱,他不能细思,只好如预设的动作那样,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车辕上,然后去解了系马缰,不敢抬头看她。
    皇宫里,门槛都做的很高。那时她才十四岁,是了,还未完全长大,是很容易被绊倒……
    “喂!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?”
    她突然出声叫住他。
    温齐的手一顿,绕了两圈缰绳,僵硬地坐在车前,慌乱地应答:“我……我没听清,你能再说一遍吗?”
    车厢里的女子一手扶上他的肩膀,艰难地挪了出来,从身后凑上来,吐息如兰:“我说,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,可不能甩手就把我丢开。”
    温齐怔了怔,待到他分辨出她的意思时,嘴角不受抑制地扬起,“好!”
    倘若殿下不弃,我定不离!
    “驾——”
    马车飞驰入城,伴着星辉般的灯光,直直停在永安公主府的前面。
    才入府门,就有一堆等得焦急的下人涌了上来,看到被温齐抱在怀里的华滟,纷纷惊叫出声。
    “殿下这是怎么了?!”
    “三娘!”
    “殿下如何受了伤!”
    温齐不顾一旁女使的怒目相视,正打算把华滟抱到正房时,却听见怀里人吩咐道:“往东院去。”
    他微怔。
    东院,是他在公主府的住所。
    华滟攀着他的脖颈笑了笑:“今夜,还未给你庆祝生辰呢。”
    第63章 书被催成墨未浓8
    华滟唤来女使, 取了副助行的拐棍来,一边撑着女使的肩,一边借拐棍点地, 一跳一跳地出了房门。
    温齐本欲跟上,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在了原地。
    东院里很快升起袅袅白烟。
    须臾,正当温齐坐立难安的时候,房门吱呀一声开了。
    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端到他面前。
    雪白的面条柔软细腻,汤底澄清扑香,几粒翠绿的葱花点缀在流着金黄的嫩白煎蛋上, 一只素手递过一只瓷勺, 舀了一勺鲜红的辣油浇在了上面。
    是长寿面。
    没有猩唇驼峰,没有珠翠之珍,只是简简单单一碗家常面条, 却远胜所有凤髓龙肝。
    温齐忽觉鼻头一酸, 心里泛起一丝酸涩。有多少年,他没有吃过这碗象征着祝福的长寿面了?
    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。
    温齐怔忪地坐在那里, 对面女子言笑晏晏,一只手撑着头,笑盈盈地冲他道:“喏!你怎么不吃呢?虽不是我亲手揉的面,但是是我亲手做的, 你别嫌弃呀!”
    温齐喉结上下滚了滚,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, 说不出话来。
    他嗅着浓烈的香气, 忽地低了头, 执起筷子卷了一大团面条塞进口里。面条劲爽, 面汤浓香,一勺辣油更如点睛之笔, 完全激发出了香气。她的手艺可真好。
    只是,嚼着嚼着,怎么口中滋味却越来越咸了?
    温齐趁着没人注意,抬手狠狠抹了把脸,将湿漉漉的手藏在桌下,然后笑道:“这辣子可真带劲!”佯装着被呛到糊弄了过去。
    华滟松了口气:“我原还怕你吃不惯呢。”
    温齐摇头:“蒲城在北边,一入冬天寒地冻的,若没有辣子佐饭暖身,一日日也难捱。自从番人带了辣椒种子来,我们那时就开始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