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馆的卫生间比较小,用一块塑料布隔开分干湿两用。
    白石实在是太困了,她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睡死过去。
    没怎么看就拉开了浴帘。
    这一瞬,她的呼吸停滞了。
    狭小的空间里蹲着一个人,不,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。
    那“人”不着丝缕,浑身干枯青紫,像一只刚经历了防腐处理的木乃伊。
    他稀疏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,几乎和整个身体一样长的手臂圈起,枯瘦发黄的手里捧着一颗还在跳动的脏器。
    听到动静,那“人”缓缓将头转过来。
    他青紫的脸上,眼睛小的绿豆一般,藏在皮肤的褶皱里几乎看不见。
    那“人”大张着嘴,口中没有舌头,却有两排鲨鱼一样的牙齿。
    血肉模糊的嘴唇牙齿间还挂着残留的肉块。
    怪物看到白石并不着急进攻,他闭合了一下嘴巴,咀嚼着口中的脏器,仿佛在品尝一道佳肴美馔,一脸的餍足。
    白石这下才发现,那怪物的嘴巴很大,几乎占到了他整张脸的三分之二。
    就像是被人割裂了嘴角,嘴巴闭上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。
    手中的脏器还在跳动,白石都能看见那一捧被啃食的不成样子的肉块上疯狂跳起的血管。
    腿软,小腿在发抖,整个身体都在打颤。
    白石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转身就跑,跑得越快越好。
    但是腿就像是深陷在泥潭之中,怎么也动不了。
    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,那“人”已经吞咽掉了手中的脏器,直勾勾地看着白石不停跳动的胸膛。
    “啊!!!!!!!!!”
    女孩儿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。
    唐安言瞳孔都缩小了,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。
    “白石!”
    等他冲进房间,白色衣裙的女孩儿正捂着心口跪倒在地。
    鲜红粘稠的血液从白净的指缝里不断渗出。
    唐安言都愣住了,他才离开了两分钟,这……他明明确定了房间里面没有人啊!
    白石好像是想告诉他什么,可是嘴巴张合之间大股大股的血液喷出,血液堵塞了气管,白石的声音变成模糊不清的气音。
    女孩儿伸出手指指向他的身后,脸上的因为痛苦蹙起的眉毛焦急的颤动。
    唐安言明白过来,猛地转身,一只干枯的手几乎是在同时就冲破了他的胸膛。
    “噗!”
    皮肉瞬间破开,唐安言只感觉到一股拖拽的力量。
    身体的一部分被暴力脱离了身体。
    等疼痛传入大脑,唐安言已经倒在白石身边,口中涌出鲜血。
    他大口大口的呼吸,可是氧气好像进不到他的身体。
    意识模糊了。
    在完全闭上眼睛之前,他好像看到白色的光。
    那么的温暖,柔和,好像米迦勒的八支羽翼。
    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……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    我该怎么形容这个怪物吧嘴巴闭上时候的样子呢,大概他的嘴就“U”这样的。
    第四十一章 由
    枯瘦的手刺穿唐安言的胸口, 乌鸦发出刺耳痛苦的鸣叫。
    白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涌,一股怒气直冲上天灵盖。
    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,白石瘫软的腿瞬间有了知觉,她猛地冲向怪物, 把手伸向被那“人”捧在手里的炙热心脏。
    不留一点余地地, 死死地握住。
    怪物鲨鱼般尖利的牙齿咬住女孩儿瘦弱的手腕,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入耳膜。
    或许是已经麻木了, 白石并不感到痛苦, 但是后背肩胛骨的地方像是着了火,一股股烧灼的热浪几乎要将她打翻。
    白色柔和的光从女孩儿两块漂亮的蝴蝶骨慢慢绽放, 像是大天使的羽翼, 充满了庇佑。
    “噗!”
    天蓝色的钢爪穿透怪物的脖颈,干瘦青紫的头颅掉落在地。
    女孩儿终于将跳动的心脏放回空洞的胸膛。
    唐安言再次醒来的时候, 自己正躺在木质地板上,四周都是呈喷射状的血液和碎小的肉块。
    他身下是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。
    身上没有一丝伤痕, 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传入大脑,唐安言看着自己的手,只觉得奇怪。
    白石靠在他身上睡着了, 白净的脸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。
    唐安言心惊, 赶忙去看白石的心口。他还记得那个令人窒息的场景。
    没事。
    一点事都没有。
    白石身上穿着一条干干净净的白色裙子,没染上丝毫血色。
    女孩儿靠在他身上, 平稳的呼吸着。是那样的安静,祥和。
    就像是做了一个恐怖至极的梦。
    “醒了?”戚年年本来坐在一把小马扎上,看见唐安言动了赶紧过来看他, 伸出两根指头在他眼前晃, “还行不?这是几?”
    “二。”他晃得太快了, 唐安言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楚。
    “反应有些慢啊。”戚年年好笑他真的会一本正经的回答, “我去给你找杯水。”
    说完就离开了房间。
    唐安言尽量不吵醒白石,他缓缓地转动脑袋看向四周。
    可谓是一片狼藉。
    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木头的碎片,床板被砸成木屑,花瓶碎了一地,白色瓷片上也染了血,里面的鲜花更是被血液浸泡的发黑,不成样子了。
    墙壁上清晰可见的抓痕,几乎要透过墙板穿到对面去。
    一切都摆明了将激烈的打斗放上台面。
    唐安言替白石捋顺额前的乱发,猛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一只鸟。
    戚年年说那是他的守护灵,那只鸟呢?
    唐安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。
    没有。
    四下看去,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在门边,用一只脚站立着。
    唐安言伸出手贴近地面,示意它过来。
    小乌鸦很听话,一跳一跳的靠近他,将头贴上唐安言的手。
    “怎么就用一只脚站着?”
    唐安言随口问道,把小乌鸦捧起来放在肩膀上。
    有水滴落下的声音。
    唐安言瞬间警觉。
    回头看去,什么都没有,周围除去破损不堪的房间,一切祥和。
    水滴落下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——
    就在他耳边!
    眼睛的余光向右飘过,乌鸦漆黑的尾巴上正滴落着一颗颗血珠。
    小乌鸦的左脚被从根部生生截断,伤口太大太深,正不断往外渗血,浓稠的血液顺着羽毛的纹路汇聚成珠,落在地上像是绽开的红色夹竹桃。
    唐安言看着小乌鸦被截断的伤口,生出一丝愧疚。
    安抚的揉了揉乌鸦头顶柔软的羽毛。
    尖锐的鸟喙却刺上了他的手指。
    血水顺着指纹流淌,唐安言不解的皱眉。这鸟一直很乖,这是怎么了?
    漆黑的鸟喙张开,里面没有舌头,取而代之的是七条白色的小蛇!
    细长的蛇身被鸟嘴里的粘液包裹着,争先恐后的冲出桎梏,缠绕上唐安言被划伤的手指,蛇信子不断抖动着,贪婪的舔舐手指上的血液。
    唐安言还没震惊完鸟嘴里面能长蛇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,就看见小乌鸦从根截断的左腿从伤口处长出粉色的肉芽。
    “我的血可以帮助你恢复?”
    唐安言腾出另一只手挤压被鸟喙叨伤的小伤口,让血液流出的更快一些。
    不过几十秒的时间,乌鸦的左腿已经完全长好了,七条小白蛇很乖的用头蹭了唐安言的手指,然后缩回黑色的鸟喙中去了。
    “是不是该给你起个名字?”
    唐安言抚摸着小乌鸦毛茸茸的脑袋。
    “由,怎么样?木生条见芽以知根是由之范式。《左传》有言曰:‘今在析木之津,犹将复由。’是以,树木生新枝。亦泛指萌生。又有汉代王充《论衡》有其:‘善行动于心,善言出于意,同由共本,一气不异。’是以……”
    不等唐安言把第二层含义解释完,小乌鸦就张开翅膀飞出门去了。
    那身影,毫不留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