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547章 太後

作品:《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

    第547章 太後
    事情有點緊!
    祝纓道:“稍等,我換身衣服。二十三娘,叫阿彤來,讓她随我一同去。趙霁看好家,一旦有變,就去知會京兆府,讓他們把京城封了。如果我有事,你們就去陳家,讓陳放動起來。”
    祝彤很快也收拾好,帶了一隊人跟了上來。
    祝纓道:“走東門,那裏的守衛是咱們的人。”
    安排完了,祝纓也上了岳妙君的車,岳妙君有些歉意地說:“對不住,累你也與我一同坐車,我實騎不得馬。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這是誰?”她看向車裏的一個小宦官。
    小宦官慌得臉色紅透了:“奴、奴……”
    岳妙君道:“是貴妃派他來找的我。你知道的,陛下自受傷後,一直未能痊愈。去年又又勞心勞力,親自試過各地縣令,積勞成疾。入春後,又犯痰症……”
    這些祝纓确實知道,她早就在為皇帝活不久做準備了。岳妙君說完,祝纓就盯着小宦官說:“昨天還好好的,有些突然吶。”
    岳妙君道:“今天一早,陛下就不好了,你說吧!”
    小宦官道:“今天天沒亮,陛下就不太好了,貴妃看着很心急,請您進宮商量。”
    “貴妃還做了什麽?”
    “許、許進不許出,膳、膳食照進,藥、藥也照昨天的方子熬了進過來。把太子殿下也召了來一家團團聚。”
    祝纓問道:“知會其他人了嗎?”
    “沒有,連太後也沒有告訴。您可快着些,要是叫他們知道了,可就不好了。”
    祝纓絲毫不慌,道:“急什麽?貴妃這不是布置得很好麽?”
    宦官深吸一口氣:“是。”
    說來也有趣,這人開始急得狠了,聲音帶着局促,被這一聲,竟恢複了平靜,低聲道:“麻煩的還是太後,她是長輩。”
    “你也知道她是長輩。”祝纓說。
    一行人進了宮,直達貴妃處,貴妃正把念珠撚得飛快。這宮裏,确實經過一番清洗了,可要說全都聽她的,她也不信,就怕走漏了風聲。到時候她只是貴妃,穆太後可是太後!名份這鬼東西,它真的有用!
    守門的宦官一聲:“他們來了。”
    貴妃猛地轉過頭來:“誰來了?”
    “是、是賈順兒領着祝相公和鄭夫人來了。”
    貴妃放下心來,拎着念珠走了過去,站在門內等祝纓進門:“祝相公,我能相信你嗎?”
    “無論娘娘信不信我,我都已經到了。”
    貴妃腳步不動,道:“我今天做這樣的事,是把我與孩子的性命相托!還請您與我約誓,永不相負!我願與您同掌朝綱。”
    都這會兒了,還說這個?我發的誓你也敢信?
    祝纓道:“我永遠忠于陛下。”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    “現在要攔我嗎?有點晚了。”
    岳妙君忙打了個圓場:“你們都別僵着了,大家不妨開誠布公。娘娘,相公入宮不是奉诏,已然冒了天大的風險,是向着娘娘的。您不把事講明,接下來又能如何?”
    貴妃輕聲說:“陛下,駕崩了。”
    岳妙君輕吸一口氣,祝纓道:“陛下的生死,不能由你一句話就定了,我要見陛下。”
    貴妃半步也不肯讓:“您會保護我嗎?”
    祝纓撥開眼前的人,宮女、宦官作勢上前要攔,又哪裏攔得住?
    她徑直走到床前,床上的人一動不動,伸手在皇帝頸間試了一試,人都涼了。祝纓回過頭,問道:“有什麽遺言嗎?”
    貴妃與岳妙君互相扶持着走了過來,貴妃攥緊了數珠,道:“他不以為自己會死,怎麽會安排後事?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那就該請太後與丞相來主持大局。”
    岳妙君道:“娘娘請你來就是信任你!我們無所依托,不要拿弱女子開玩笑啊。”
    貴妃道:“現在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,只請不要辜負我的心!”
    祝纓收回了手,平靜地看着貴妃:“你不負我,我不負你。”
    貴妃放心了,松了一口氣:“太後一定恨死我了!”
    “她?她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在這裏,已經不中用了。現在先不要發喪,現在管着宮禁的是我的人。陛下沒有留下話是不行的,要錄下遺诏。”
    貴妃道:“沒有遺言,怎麽寫?”
    祝纓笑了:“你想要什麽?”
    貴妃當然是想有個正式的名份,不過她想了一下,道:“太子還小,請您為他想一想。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    祝纓馬上開始安排,先給林風等人下令,宮中禁軍将宮門封鎖,後宮則由祝彤帶人“守衛”,尤其看好太子。同時請丞相們都來。再下令給京兆,控制京城。然後是叮囑岳妙君與小宦官:“你們到我家是意外,因為有事請托,貴妃娘家的侄子想要做官。到我家後遇到了宮裏來人宣我,于是同來。”
    貴妃道:“沒有那個宮使。”
    “宮門上的檔,我來做。”
    “好!”貴妃一口答應。
    宮使四出的時候,祝纓也“錄”好了遺诏,遺命太子登基,然後是把太子的生母扶正,方便撫育新君、協理聽政,再以四位丞相輔政。遺命裏還囑咐了新君要好好地孝敬母親,還要照顧好穆太後,好好給她養老,讓穆太後能夠頤養天年。
    最後說,自己登基的時候正在危急之時,連年征戰,到了現在國家才稍有起色,所以葬禮一切從簡,萬事以百姓為重。
    遺诏要蓋章,祝纓順手又把玉玺給扣了。天子八寶各有用途,沒有玺印,發出來的诏令是可以不認的。
    寫好了,貴妃看了也覺得滿意,祝纓之前對她的态度雖然不太禮貌,辦事還真是沒得說。她問道:“為何要四位丞相呢?只有你我,豈不美哉?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有次序就夠了。”
    貴妃問道:“太後那裏?只怕她鬧起來也不好看。”
    “先不用管她,大事定下來她再鬧也無濟于事了。這個你拿着。”祝纓将一枚玉玺交到了貴妃手裏。
    “這是?”
    祝纓笑笑:“制衡嘛,你手裏得有點兒東西,如果沒有,政事堂可不會理你。你拿一個,其他的歸政事堂。”
    貴妃本以為自己已經是個聰明周到之人,不能說算無遺策,也要講頗有城府,然而祝纓一出手,她便覺出差距來了。忙伸出雙手接到了玉玺,雙膝一彎:“多謝相公指點,以後還請相公指教。”
    祝纓與岳妙君把她給攙了起來,祝纓道:“準備一下,正事兒開始了。”
    太子就在隔壁,很快被保姆帶了過來,看到父親一動不動,他仿佛受驚過度,又仿佛沒受驚,問道:“阿姨,阿爹怎麽了?”
    貴妃落淚:“陛下,陛下,你看看咱們的孩子吧!你睜睜眼吶!”又搖着孩子,讓他快點哭。
    小太子皺眉,掙紮着看向祝纓:“祝相公,發生什麽了?”
    祝纓眼圈兒一紅,哽咽道:“陛下,去見先帝了。”
    還是岳妙君給小太子慢慢解釋了,小太子的臉皺了起來:“哇!”地一聲,哭了!
    殿上的人開始哄孩子,王叔亮等人趕到的時候,宮裏已經開始撤彩飾了。他們急奔入內,當地一跪:“陛下!”
    祝纓走了出來,蹲在他們的面前:“陛下駕崩了。”
    王叔亮擡起頭來,雙目如電,釘在祝纓臉上:“究竟發生了什麽?”
    祝纓不為所動,道:“到這邊來說吧。”将其他三人引到殿裏。
    四人湊到了一起,施季行問道:“如何不見太後?”
    姚辰英看到岳妙君拉着小太子,心頭一松,也問:“陛下有遺诏嗎?”
    “我錄了,”祝纓說,“不過……你們還是先看看吧。”
    三人看完了,倒也挑出大毛病來,王叔亮道:“這個,太後……”
    施季行問道:“陛下單召的子璋錄遺诏?”
    祝纓苦笑道:“單召是真的,為的是太後的事。陛下并不以為自己會現在就死,齊王除了,就剩太後了。當年先帝,我是說上一位,走的時候,老施你審的齊王,他的事有蹊跷。陛下也疑太後,我也問過宮中,讨好齊王是有的,不顧倫常是假的。郝大方,你們知道的,我與他熟,他對我講,他在宮中,并不曾聽到齊王穢聞。所以連陛下的傷,恐怕也是太後的算計。
    眼下外患也平了,齊王也死了,他就開始防着太後了。孝字當頭,又不能做得太過份。實不相瞞,還問我該怎麽提防呢。大概是覺得我先前把太後心腹都給逐出了宮,做得很合他的心意吧。順便聊了點兒別的,說話間就不行了,我只得把他最後說的話囫囵着記下來。算不算遺诏,大家看着辦。”
    她半真半假編了個事故,聽的人都信了,他們也覺得當年的事是奇怪的,只不過木已成舟,不好深究罷了。兒子年幼,讓老婆與大臣互相制衡,也是個很正常的做法了。祝纓整人,也确實有一套,召她對付太後,理由也很充份。
    三人甚至在內心深處有一點點的責怪祝纓:你怎麽把什麽都寫下來了?你看不出來母後與大臣,這是制衡麽?深宮婦人幹政,真是讓人頭皮發麻!你就把她隐了去,又能怎樣?幾十歲的人了,你居然是個誠臣?
    祝纓居然是個實在人!!!三人也不能将自己的心事翻到太陽底下來曬。
    姚辰英道:“太後聽政?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咱們這位陛下,看起來柔弱,心裏可不糊塗。留了制衡的手段啦,天子八寶,他扣了一枚,現在在貴妃——哦,如今算皇後了——的手上。”
    姚辰英憋了半天,先說:“沒有遺诏,畢竟不美。”
    施季行與王叔亮都說:“也是。”不過祝纓這文采,也是幾十年來長進不太大,有點幹巴。
    祝纓道:“那……再請老太後來?”
    “請吧。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還是安排人盯着她,以防生亂。實在不行,就說傷心過度,需要靜養。遺诏上本沒有她的事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于是派人去知會穆太後,請她過來。穆太後人一到,丞相們便宣布遺诏,貴妃、現在是太後了,哭昏了過去。穆太後不敢置信地說:“陛下竟然就這麽去了?還、還讓你們?!!!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太皇太後明鑒,陛下的國家,不托給妻兒和重臣,托給誰?”
    兩宮太後互相制衡也是個不錯的辦法,然因齊王之事還有疑點,丞相們打定主意不讓這人插手,一齊把太皇太後排擠在外。內外都動了起來,內有新晉的皇太後,外有丞相召集百官。祝纓從岳妙君手裏接過了太子,将他領到正位,扶他站好。接着退後,率群臣山呼萬歲,甚至沒有給這孩子三辭三讓的機會。
    太子在靈前即位,火速将穆太後架到了太皇太後的大長輩的位子上榮養。
    以防她以“太後”的名份幹預皇帝的“遺诏”。
    誠如祝纓所言,三千鐵甲、四萬禁軍,穆太後是無法對抗的。同樣手握重兵的姚辰英也很快統一了立場。
    皇帝的喪禮,按部就班地進行着,楊太後哭昏又醒,撲到了丞相面前,男人們躲閃,祝纓被她一把薅住:“嗚嗚嗚,我們孤兒寡母……”
    祝纓不得不安慰:“請娘娘照顧好陛下。”
    陛下都死了!楊太後愕然,旋即想起來,現在的陛下是她兒子了,她笑了又哭了。王叔亮道:“臣等去籌備了,子璋,你,今天就你值宿吧。”
    女人安慰女人,真是太合适了,他們可頂不住一個年輕的太後撲過來。也不是很會哄寡婦。
    祝纓也不急着與他們一同出去安排事,最大的事她都安排完了,也就耐心地陪着太後。
    ……——
    楊太後心裏是沒底的,驟然之間,一個偌大的國家名義上落在了她和她兒子的手上,能不能從名義變成現實,她是不确定的。雖然她心裏想極了。
    四個丞相,數來數去與祝纓最熟,祝纓也最能容忍她。一個能有女官的丞相,總比別人更能接受一個想握權柄的太後。名份是祝纓給她定的,玉玺是祝纓給她的,祝纓是個買賣公平的人。
    楊太後攥着祝纓,直到要就寝了,她仍不肯放手:“我心裏慌得很,相公,陪我一起入睡吧。”
    “陛下喪父,正需要母親陪伴。”
    楊太後道:“有夫人陪着他。”
    她兒子被岳妙君帶着,她還挺放心的。一時半會兒不陪,算什麽?得抓好朝中大臣,這樣母子倆才算有依靠。孤兒寡母的,可太怕被大臣架空了。
    祝纓倒也不介意跟個年輕女子睡一塊兒,不過那是太後,她還是推辭了一下,不就是有話要說麽?坐一塊兒也能講,不必非得睡。
    她說:“臣值宿,明早也不走,娘娘有什麽話要說,随時都可以說。”
    楊太後道:“我現在心裏躁得很,不解了心頭火氣,只怕要沖他發脾氣,還不如不見。我心裏有事,就想躺着說,沒人陪我聊天,我睡不着。”
    行,睡。
    兩人并排躺下了,楊太後一翻身,側過來抱住祝纓的胳膊:“我現在還不能安心。”
    祝纓偏過頭來看一看她,楊太後道:“陛下還是太小了,朝上的事情,我雖是深宮婦人,但也知道一些。聽說以前是很好的,但這二、三十年來,亂七八糟。我該怎麽樣處理政事,才能守住這江山呢?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你現在還不行。”
    楊太後追問道:“現在不行?難道要我兒長大成人了我才能行?”這就荒謬了,那時該兒子掌權了。
    “你以前從未秉政,”祝纓說,“要學。否則就是自取死路。古往今來,主政的太後能做得好的,無不是虛心向學,慢慢浸潤的。騎馬的人,沒有一上來就騎烈馬的。若是上手就做壞了事,人不信你,你以後想做什麽都沒人肯聽了。能招來的只有無賴廢材。”
    “那我要怎麽學?還是讀書?”這就扯了哈!
    “我會教你。”
    楊太後又試探地問:“眼下呢?其他三位相公只怕又要說什麽後宮幹政之類的話了。”
    “他們,我自有辦法說服。”
    “要是天下人都像你這樣就好了。”
    “不要想着現在就換掉政事堂,”祝纓說,“他們能做事,換一批人,不如他們。”
    “那我該學些什麽?經史我也讀了,您給我的文章我也看了,做事呢?不能總是看書吧?”
    祝纓道:“由淺至深,先從這次喪禮開始。你要先把一些小事做好,讓天下看到你的條理,才能相信你能做好,才會與你議政。其實我們現在就可以把權柄給你,讓你做決定,但是如果你沒有經驗,随便一個人都能騙到你。
    宮裏才幾個人,就已經很麻煩了。整個天下,億兆黎民,人心只有更複雜的。許多宮裏能行得通的道理,宮外不在乎。你得先試試水,适應了,再深入。”
    楊太後聽得着迷,催着多說。
    祝纓道:“以後我會盡力教你的。議事的時候,我會将道理剖析分明。到得秋天,又該有另一批的縣令進京考核了,我教你怎麽分辨。後年還有這樣的事,你就可以自己試着做了。你是安全的,過幾年,我會把禁軍交到你的手上。
    能夠處理政事,又有禁軍,你的生前是可以保證的。
    一個擅權的女人,會引來舉世攻讦,你需要一群源源不斷出現的、在你死後也會自動自發維護你名譽的人。科考,我已經開了,接下來,就看你怎麽用了。
    睡吧。”
    楊太後睡不着!
    祝纓睡得四平八穩,楊太後羨慕極了。
    次日一早,祝纓起身,楊太後一夜沒睡,依舊神采奕奕。到了靈前,她又是一個哀凄的寡婦了。
    先帝的葬禮進行得也還算順利,既沒有一個出逃外邦的皇子,也沒有一群吵鬧禮儀的大臣——從簡,從速,沒來得及吵就結束了。
    也正如祝纓的相府,沒等王叔亮等人反應過來,她就已經把人攏了起來。
    沒了一個成年的皇帝,大臣們做事反而更方便了一些。照着原定的計劃,地方上的官員着手抑兼并。除此之外,便是休養生息。事務也漸漸少了一些,祝纓每次議政都給楊太後講得很細致。
    如是數日,這天,早朝還未開始,王叔亮便要與祝纓讨論一下太後的事情。
    王叔亮是贊同跟太後把話說明白,但是告訴她怎麽做對就行了,不必從頭講起,給她講的那麽多,跟教兒子似的。哪怕先帝活着,親自教太子,都未必有這般上心。
    祝纓道:“你不教她,讓她聽誰的?外戚?還是宦官?把她的耳朵占滿,她才能不聽烏鴉叫。即便尊親,她也能明白事理,不聽外戚的。得讓她自己能夠明辨是非,不是麽?你不會以為,同她講一句,這個你不能做、那個你也不能做、只能聽我的、我說的都是對的,她就聽話了吧?她會更加厭惡你和你的道理,更加親近那些讓她覺得舒服的人。大臣轄制她,她就只好依賴娘家人。
    後宮幹政敗壞朝綱,與‘後宮’無關,與‘愚蠢的後宮’有關。話又說回來了,哪裏沒有蠢人呢?太後聰明一些,朝上的蠢貨也能少一些,不是麽?”
    “這……”王叔亮語塞。
    “不如意事常八、九,哪有什麽好處都占上的?總要選一樣去放手。咱們不可能事事都攥在手裏。是放生太後,還是放生外戚宦官?陛下還小,總要有所妥協。”祝纓說。
    王叔亮嘆息一聲:“只願陛下能夠聰明睿智,早日臨朝。”
    笑死,想做官還得長到成年參加考試,皇帝比官員權利大得多,偏偏不用考試。祝纓翻了個白眼。
    楊太後也就繼續享受着講解服務,偶爾也能發表一些見解。
    到得秋天,縣令們又輪來了一番,楊太後已能高坐上位,看縣令們入宮拜見,并且主持了筆試。詢問各地風俗、治理情狀,也似模似樣。
    “我在娘家的時候,可也不是不見外人的。人間疾苦,也都嘗過,當然知道他們瞞了什麽事兒啦。”楊太後有點小得意地說。
    四相之中,唯祝纓行走後宮如魚得水,說的話總能在兩宮那裏通過。祝纓要繼續推行女法官,也得到了太後的支持。先帝的周年還沒過,第二次的明法科女試又開始了,太後也饒有興趣地去看了一回。
    朝中對此也有些說法,不幸一個祝纓女人不好扣上呂不韋的帽子,連帶的太後的清名也得以保全。祝纓只是很簡單地放話,人,我按住了,誰要嫌我跟太後走得近,那你來,看太後會不會安靜,看外戚、宦官會不會膨脹。
    行吧,這太後如果有祝纓一半的本領,不不不,只要有三成眼色,也就足夠了!
    兒子學寫字,親娘學掌權,倒也……和諧。
    又過一年,陳放出孝,祝纓将他提回了戶部。也是這一年的秋天,天下縣令也輪完了,裁汰了一些不合格者。祝纓繼續考查明法科。
    京畿及周圍的識字女子,就算從第一次考試開始現學,到如今聰明的也能學出來幾個了。
    太後對此頗為滿意,唯一遺憾的是,禁軍什麽時候給她?祝纓稱得上可靠,可是既然許諾了,禁軍一天不由自己做主,太後心裏一天不踏實。因為另一半的禁軍還在姚辰英手上,禁軍一個卒子都不聽太後的。
    太後不知道的是,這一天就快到來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這一日,祝纓從宮裏出來,回到府裏就收到了安南來信——祝青君生了個女兒,請她起名字。
    祝纓也高興,提筆寫下了兩個字:祝融。
    又說:“算算日子,明天孩子滿月,咱們給她辦滿月酒吧。”
    滿月酒,沒有産婦、沒有嬰兒,祝纓還是給辦了。岳妙君也跟着湊熱鬧,又準備了給大人孩子的東西,打發了幾大車,往安南送去。
    次日早朝散後,楊太後也賜下了錦緞等物。
    接着幾天,祝府不斷地收到各處送來的禮物。丞相家辦滿月酒,送禮就行了。
    禮物陸續收完,安南又有信來,祝纓笑道:“這回難道還有好消息?又是誰家喜事?紅鳳?還是誰?”
    信一打開,她就發現自己笑早了——劉遨遇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