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66章 司念x向赫

作品:《他递给我一支烟

    冈仁波齐是冈底斯山的主峰, 坐落在西藏西部阿里地区,峰顶终年白雪皑皑,云雾缭绕, 是世界公认的神山, 是朝圣者和探险家的乐园。
    司念拖着行李箱来到观景酒店,抬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前台, 穿着黑色的大衣, 她上前,把身份证放在前台,男人恰好办好入住离开,司念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两秒。
    背影不错。
    刚过完春节,司念不想在家待着, 原本想和林嘉因一起出来旅行的,但是她太忙, 司念就只好一个人来了。
    夜幕降临,司念在房间吃过晚饭后, 穿好衣服下楼了, 她坐在酒店楼下的椅子上, 遥望着远处的雪山,夜色笼罩, 黑与白的融合是如此的庄严神秘。
    山上的气温很低,司念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, 这时,她的手机忽然响了, 司念拿出来看了看,是林嘉因。
    “到了?”林嘉因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,她端起水杯润了润喉咙。
    “刚吃过晚饭, 正在楼下欣赏美景。”司念笑着说。
    “等过两个月我休假,再陪你出去。”林嘉因说。
    “得了,这句话我已经听厌了。”
    司念笑了笑,她知道林嘉因忙,也知道她压力大,约她出来也只是想让她散散心,但既然工作更能让她充实,那来与不来都一样。
    林嘉因不好意思地笑了,确实,她已经鸽了司念太多次:“自己小心点,最好找个靠谱的人一起。”
    就在林嘉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,司念余光捕捉到了下午那个背影不错的男人,他也在打电话。
    “看见个不错的男人。”司念轻笑,目光落在向赫身上。
    “看来我不去是对的。”林嘉因微微一笑。
    “并不冲突。”司念笑着,视线若有若无地在向赫身上扫过。
    “别看见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了,万一人家对你图谋不轨,我可赶不过去。”林嘉因了解司念的德行,她这个样子,以后肯定是要吃亏的。
    “谁对谁图谋不轨还不一定呢。”司念眼底划过一丝兴味,“不和你说了,你记得按时吃饭。”
    林嘉因无奈地笑了笑,挂断了电话。
    向赫接到的是时傅的电话,时傅问他在哪儿,向赫说在西藏,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,始终没聊到正题,也没有挂断的意思。
    这不是时傅的风格。
    “她的事,我知道。”向赫猜时傅应该是看到了楚梨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。
    时傅微愣,他停顿了两秒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    过了最初的惊讶,向赫对这件事已经没有特别大的感觉了,没有被背叛的不悦,也没有想要挽回的心思,更没有想要拆穿他们的冲动。
    对向赫来说,这次来西藏只是一年一度的独自旅行罢了。
    “要过来吗?后天要去爬山。”向赫换了个话题,那件事,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。
    “不去了,这几天忙。”屿季酒店,时傅身着一袭黑色的睡袍,身影如冷墨般沉寂。
    向赫轻笑,时傅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,两人又聊了几句,挂了电话。
    月亮高高悬挂,向赫望着不远处的雪山,觉得此刻心中一片清明,仿佛在这里,灵魂真的能得到荡涤,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世俗的琐碎。
    向赫在外面站了一会儿,准备回去的时候,转身发现身后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孩儿,她抱着双膝缩在一起,视线正落在他身上,被他发现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和忸怩,反而是朝着他展颜一笑。
    向赫脚步停顿了一下,朝她微微点了点头,然后上楼了。
    向赫走后,司念舒展开身体,她翘着腿,手臂放在椅背上,然后看着月亮笑了笑。
    真没意思。
    司念坐了一会儿,也上楼了。
    刚才几步之遥的两个人,以及电话两端的两个人,他们都还不认识彼此,但命运的红线早已在暗中串连起了所有人的关系,在时机成熟之前,他们都沿着各自的轨道慢慢运行,向圆心汇聚。
    .
    第二天,司念没着急上山,她需要先适应一下高原的天气,于是就在附近转了转,但周围确实没有热闹的地方,只有一个个路过的朝圣者,他们三拜九叩,朝拜着他们心中的神山。
    司念观望了一会儿,回去的时候发现酒店来了六七个人,看样子是组登山队,晚上在酒店餐厅吃饭的时候,司念又看见他们了。
    本来也想去找他们的,这下省的问他们房间号了,司念端着盘子过去。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想问你们几位一些问题,我能坐这里吗?”司念落落大方地笑了笑。
    “坐,随便坐。”这队人五男两女,都很客气。
    “大哥,您明天是要去登山吗?”司念边吃边问。
    “对,姑娘你也是吗?”
    “没错,不过我就一个人,所以想问问能不能和你们搭个伴儿。”司念说完又补充了一句,“你们放心,我之前经常登山,有经验,不会拖你们后腿的。”
    “可以没问题。”那人很是爽快,“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出发,你和我们一起走就行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谢谢几位哥哥姐姐了。”
    司念办完了事儿也没离去,她和那几个人边吃边聊,很快就融入了他们,按照林嘉因的话来说,这个世界上没有司念热不了的场子。
    不远处的桌子上,向赫独自吃饭,很安静,但不远处的欢笑声他听得清楚,也看得清楚,他看到她端着盘子走向那几个人,也看到她几句话就融入了他们。
    向赫很少遇见这样的女孩子,不算温柔,不算温婉,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,眼睛里的笑也很有感染力。
    就像昨天晚上。
    司念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她,今天他们遇见两次,每次视线交汇的瞬间,都有一丝无法言喻的微妙在淡淡流转。
    第一次微浅,第二次略浓。
    司念和登山队的几个人聊着天,不着痕迹地笑了笑。
    .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司念背着包和那几个人一起出发,刚开始还很轻松,但随着时间的流逝,司念渐渐有些累,手里的登山杖一下子没弄好,她重心不稳地往后仰去。
    “小心。”
    随着男人低沉的声音,司念的腰背被他托起,没有摔倒。
    司念站稳后看向身后的人,在看到是他后,司念有些意外,但她还是笑了笑:“谢谢。”
    “可以休息一会儿。”向赫比他们出发晚了一会儿,自从看到她的身影后,就没看到她休息过。
    司念看了看前面的那几个登山队员,他们是专业的,确实比她体力好很多,而且他们已经很照顾她了,她又不好意思拖他们的后腿,但这时,他们也停下休息了。
    司念就和向赫坐在了原地休息。
    “你也是一个人?”司念扭头,看着他黑色的冲锋衣裤,在雪山下显得沉稳冷峻。
    “嗯,朋友太忙。”向赫轻笑。
    “巧了,我朋友也是,都不知道鸽我多少次了,好像全世界就我一个闲人。”司念笑着说。
    “闲人很多,自由的人少。”
    阳光下的雪山,她随心所欲地笑,向赫在她眼里看到了不羁与自由,看到了明媚,磊落,不藏任何心计的清澈。
    那是一种他向往,却从未有过的东西。
    “但我看你,好像不自由。”司念看着他眉眼含笑。
    “哦?”向赫微愣,随之笑了,“哪里不自由?”
    司念视线扫过他的脸,他的话不多,但寥寥几句也能感觉出他的沉稳持重,这样的人一般心里都藏着事。
    “要么是爱情,要么是事业,来来回回不就是这些事。”司念轻笑,干脆向后躺在雪地里,“而我,又没有爱情,又没有事业,所以我是个快乐的闲人。”
    司念不着痕迹地向他释放信号,但说完她自己都乐了,怎么听起来这么废物呢?
    而向赫看着她躺在雪地里这幅恣意的样子,看着她脸上明丽的笑,莫名地被她感染,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了。
    天空一碧如洗,阳光下的雪山甚是迷人,白雪皑皑之间,两人的笑是那么轻松,那么明快。
    “这样挺好的,”向赫也跟着她躺在雪地里,他望着碧蓝的天空,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。
    随着向赫躺下,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,彼此的冲锋衣似乎都挨在了一起,司念嘴角的笑意不曾褪去,她假装随意地抓起他的右手,想看看他有没有戴戒指,但拿起来才发现,两人现在都戴着手套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向赫不明白她的动作。
    “我们手套颜色是一样的。”司念脸不红心不跳地将他的手放下。
    “挺巧。”向赫笑了笑,倒没有怀疑什么,因为在他眼里,司念就是这种随性跳跃的女孩儿。
    而司念不知道,此刻就算向赫没有戴手套,她也看不见他手上的戒指,因为这次旅行,向赫没有戴。
    但向赫并不是想在这段旅途中有一段怎样的艳|遇,对他来说,每年的独自旅行是对心灵的荡涤,所以他想去掉身上所有的枷锁,如果可以,他甚至连名字都想忘掉。
    “你也喜欢旅行吗?”司念绕过了手套的话题。
    “喜欢,每年都会自己出来一次。”向赫说。
    “真巧,如果以后你朋友没空,我们可以搭个伴儿。”司念半开玩笑地开口。
    玩笑的分寸介于真与假之间,这其中的微妙就看听者怎么意会了。
    “可以。”
    他说,可以。
    司念笑了笑,没再聊下去,两人起身继续登山。
    在司念听来,他这句“可以”,多少有点拒绝的意思,但凡他后面问一句她叫什么,或者联系方式,司念都会信他几分。
    而事实上,也确实如司念所想。
    向赫只是单纯地很欣赏她,也有些被她吸引,但对她并没有非分之想,也没有想过会和她发生什么。
    对此时的向赫来说,司念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游客而已。
    但向赫忘了,欣赏与吸引,便是感情的开始,以及此刻被他视作枷锁的婚姻,也是以后他想与面前的女孩儿一起迈入、却又求之不得的东西。
    .
    危险藏在风雪寂静的表面之下,一个小时后,他们遇到了雪崩。
    “快跑!”
    前面的登山队员大喊,司念看着远处的雪山倾覆,落雪顺着峡谷奔涌而来,司念瞳孔放大,瞬间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。
    就在司念还处在愣怔的时刻,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,男人拉着她拼命往两侧高处逃生。
    “你快走!你这样拉着我跑不快!”司念大喊。
    “扔掉背包。”向赫极力控制着情绪。
    司念把背包扔掉了,向赫也把背包扔在了一棵树的旁边,两人不要命地往高处跑,但是雪崩滑落的速度太快了。
    “快……”
    他们被冲散,司念的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就被大雪覆盖了,向赫心惊肉跳地回头看了一眼,心中有什么东西好像也被一起埋在了雪层之下。
    向赫扭头继续奔跑,但很快他也被埋在了雪里。
    两分钟后,一切沦为寂静,平静的山谷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,向赫被埋得不深,他根据埋之前手伸向天空的姿势判断了方位,自救爬了出来。
    不远处,有几个登山队员也出来了,但是,没有她的影子。
    “喂……”
    向赫想叫她的名字,但开口发现,他刚才没有问,他该问的,他该多问一句的。
    “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旅行吗?!”
    “听得见吗?!”
    向赫大喊,可是没有人回应,他连忙去刚才那颗树下把背包挖出来,找出里面的信号收发器,幸好,幸好他们刚才聊天的时候互相绑定了信息。
    他打开信号接收状态,在她最后消失的区域探测。
    “兄弟,快跑吧!待会儿可能还会崩!”
    雪崩是重复发生的,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,但向赫置若罔闻,他粗略地确定了位置后拿探杆往雪层之下捅,他不断地尝试,终于触碰到了她的身体。
    探杆此刻显示的刻度是两米。
    整个搜救过程中,最费时费力的是挖掘,而向赫,没有带雪铲。
    此时已经过了“黄金十五分钟”。
    向赫瘫坐在地上,突然心生凉意,要说他此时对她有多深的感情,那也不至于,他只是不想看见那双充斥着热爱与自由的眼睛,被永远埋葬在这里。
    .
    医院的天台,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迎风而立,寒风凛冽,可是在司念看来,他的身影在月色下透露着温润的暖意。
    司念缓缓走过去,在他黑眸的注视下,抱住了他的腰。
    向赫看着她的眼睛,又想起了在雪山时她睫毛上的雪霜,真好,此刻这双眼睛还会笑。
    她的拥抱很轻,但在夜色的渲染下多了几分情,向赫没有回抱她,也没有拒绝。
    司念听说了,他向登山队员借了雪铲,挖了半个多小时。雪山上她虽然主动,但只是漫不经心地撩拨试探罢了,当时让他快跑,也是出于如果他能逃生会回来救她。
    但司念没想到,他真的会救她。
    当被他从雪地里挖出来,在被他用人工呼吸救回来短暂地恢复意识之后,朦朦胧胧的视线里,司念看到了他眼里的冷毅与坚定。
    那一刻,她的心狠狠地震颤了。
    “叫什么名字?”这次,是向赫先问。
    “司念。”
    司念没说是哪两个字,所以以后很长的日子里,向赫只记住了思念,还有伴随着思念的那双漂亮的眼。
    “你呢?”司念问。
    “向赫。”
    司念松开了抱着他的双臂,右手掌心朝上伸在他面前,向赫笑了笑,在她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了他的名字。
    他微凉的指尖在掌心留下细密的痒,司念轻笑:“记住了。”
    两人刚才的拥抱,以及现在的动作,早已超过了萍水相逢的旅人范畴,有丝丝缕缕难言的情愫在两人身体微小的距离之间游移拉扯。
    是啊,他们连生死都已经一起经历过了,怎么还能算萍水相逢呢?
    就在司念要问他联系方式的时候,她的电话响了,是林嘉因。
    “在哪儿?”林嘉因看到新闻后简直要疯了,她疯狂给司念打电话,可是一直打不通,最后是一个男人接的。
    “说了不用来,我过两天就回去。”
    “我在医院楼下。”林嘉因订了最近的机票赶往这里。
    司念笑了笑,告诉了她楼层和病房号码,最后挂了电话。
    “我朋友来了。”司念看着向赫。
    “嗯,去吧。”向赫说。
    司念点了点头,注视着他的眉眼缓缓转身。
    向赫倚在天台的围栏上,背后是巨大的夜幕,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,点了根烟。
    .
    向赫的身体没有问题,只是在挖雪的时候筋疲力竭,全靠一股不知道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,看到她朋友来,向赫就回了酒店,第二天一早,他又接到了助理的电话,说公司有急事。
    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,向赫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,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落在了这里。
    他想起了那双充满了自由的双眼。
    终归是缘分浅薄。
    .
    回到燕城,司念经常梦到雪崩的场景,那一天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印刻到了她的身体里,而伴随着这份恐惧的,还有一份贪念。
    在梦里,有时他出现,而有时候他没有出现,但被噩梦惊醒后的现实还是他救了她。
    从医院回到酒店的那天,司念被前台告知他已经退房了,在短暂的失神后,司念也没有太多的情绪。
    他不欲纠缠,她也不想强求。
    可是回到燕城,司念噩梦不断,那张脸也随着掌心的笔画越来越清晰。
    这天晚上,司念再次被噩梦惊醒,清冷的月光映着她额头细密的汗,还有她一时间不能平稳的呼吸。
    梦里,他没有救她。
    夜深人静,司念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光,这茫茫人海,人海茫茫,她突然有些后悔了。
    .
    出了这件事后,司念爸妈哪都不让她去,司念只好在燕城好好待着,这天晚上,朋友约她出去玩,地点是台球俱乐部。
    “我出去一趟。”司念从沙发上起身。
    “去哪儿?”现在只要司念一动,她爸妈就跟着紧张。
    “就和朋友出去吃个饭。”司念笑着从沙发后面抱了抱他们,一人脸上亲了一下,“别担心,十二点之前回来。”
    “去吧,去放松一下。”司念爸爸说。
    司念笑了,她这些天整天在家呆着,也没累着:“谢谢老爸。”
    司念换好衣服出门,现在已经是春天了,晚风很舒服,好像能缓解她心中对雪的恐惧,司念来到台球俱乐部楼下,乘着电梯来到十九层。
    司念从电梯里出来,顺着包厢上的号码牌往里走,可是她刚抬眼,视线就捕捉到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,司念的心脏微微一颤。
    是他吗?
    就在司念想仔细辨认的时候,那抹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包厢里。
    音乐声从各个房间渗透出来,司念站在原地,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律动,她缓缓迈开脚步,朝那个包厢走过去。
    打开包厢房门的那一刻,司念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。
    一瞬间,思念的潮和惊喜的浪将她淹没。
    向赫在公司加了会儿班,从公司出来后,他来到了俱乐部,最近,他频繁地来这里,莫名地想喝酒。
    回到燕城的时间里,在工作疲惫之余,在俱乐部人声鼎沸的热闹中,他总是能想到那双眼。
    就在向赫思绪漫游的时候,他的眼睛忽然被人捂住了。
    “猜猜我是谁?”司念笑着站在沙发后面,弯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。
    程浩端着酒杯呆滞住了,仿佛已经看见了这个陌生女人的结局。
    果不其然,向赫眉头微皱,声音低沉:“放手。”
    “向先生真是不近人情。”司念没放手,她笑着在他眉眼轻轻描摹。
    柔软的指腹在向赫眼皮留下淡淡的暖意,向赫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,他心中忽然一紧,握住女人手腕的同时向后扭头。
    那双藏在人声鼎沸与夜深人静时的眼睛,此刻,出现在了他面前。
    “想我了吗?”司念盈盈一笑。
    她看到了他黑色眼眸中瞬间涌上的光亮和惊喜。
    司念知道,他也是想她的。
    向赫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,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,深邃的眼眸中呈现着她的影子。
    “轻点,都抓疼我了。”司念动了动被她抓住的手腕,神情语调甚是娇俏。
    向赫笑了笑,他放下酒杯,却没松开司念的手腕,他起身,牵着司念的手往包厢外走,徒留程浩几个人在那里面面相觑。
    “向哥这是?”程浩费解。
    向赫没在意他们的想法,拉着司念去了旁边没人的包厢,昏暗的光线里,两人面对面站着,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,那些沉淀堆积了一个月的情愫,在此刻好像一触即破。
    “怎么在这里?”向赫先问的。
    “和朋友来玩,谁知道先看见了这个整天出现在我梦里的先生,先把联系方式交出来。”司念打劫式的从他西裤口袋里摸出了手机。
    向赫无奈地笑了笑,在昏昧的光线里甚是好看,他念了一串数字,司念记下了,又回拨了电话给他,他的电话屏幕亮起,两人的脸在彼此的眼中忽然清晰。
    司念笑着把他的手机放进口袋里,顺势勾住了他的腰身:“你还没有回答我。”
    她的热情,她的大胆,她的无拘无束和随心所欲,向赫再一次感受到了,他轻笑,抬起她的手,在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两个字——
    想了。
    又是一阵细密的痒,司念眼里漫上星星点点的笑意,在他最后一笔落下,司念踮脚吻上了他的喉结。
    在她温柔与潮湿的唇下,向赫的身体微微僵硬,喉结在她唇齿间上下跳动。
    司念顺着喉结往上,漫过新生的胡茬,细细密密的刺痒,两人四目相对,彼此的薄唇只有一线的距离。
    司念唇边漾起一丝笑,她轻轻勾惹着他的眼,在等他回应:“嗯?”
    向赫注视着她漂亮的眉眼,即使在经历过雪崩之后,她的眼里依然有风,而他,正身处樊笼。
    向赫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退下去,他紧绷着身体,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了又放开。
    “我结婚了。”
    司念唇边的笑瞬间僵在那里,遇到他的喜悦还来不及蔓延,就被他这四个字砸懵了。
    他说,他结婚了。
    “不是,你不会回来短短一个月办了件人生大事吧?”司念不愿意相信,从心底生起的抵触。
    她不愿意相信在雪山上拼命救她的男人是已婚的身份,她不想自己的出场顺序排在那个女人后面。
    向赫看着她眼中的那一丝破碎,情不自禁地抬手,抚摸着她的脸颊:“三年前。”
    司念的心里又发生了一场雪崩,在这繁华迷人的燕城,在这声色犬马的会所,在他平静深沉的眼风之下。
    “哦?那真是不好意思。”司念笑着从他身上抽离,毫不拖泥带水,“抱歉。”
    司念笑着转身,可是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,眼睛却那么酸,为什么呢?他们明明没见过几次面。
    向赫注视着她的背影,抬起的手暂停在半空中,接着,他又缓缓放下。
    他们的见面太过突然,向赫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,如果她不介意,他更倾向于像楚梨云那样的方式。
    可是,她很介意。
    司念没有去朋友的包厢,她从俱乐部出来就直接回家了,回到家后,她把自己关在卫生间,一遍一遍地洗手,想将他写在掌心的名字和那句“想了”一起洗掉。
    可是午夜梦回,她还是洗不掉。
    看来是真的应了那句歌词——“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。”
    司念没再出去旅行,她不想让父母担心,也不想让朋友担心,就回了巷子里的花店,偶尔也去公司帮帮忙。
    只是那个电话,自从存进手机里,就再也没有打过。
    .
    那天下午,春光明媚,微风懒倦,司念坐在玻璃窗前的躺椅上,闭着眼睛晒太阳,日光在薄薄的眼皮留下一阵暖意,但过了一会儿,司念忽然发觉面前有一片阴影,挡住了光。
    司念睁开眼睛,就懒到了他颀长而立的身影。
    两人隔着玻璃窗对视,一个沐浴阳光,一个身影背阳,这还是自那次会所分别之后,两人第一次见。
    在司念的注视下,向赫推开了花店的门。
    “送妻子的吗?今儿给你免费。”司念语笑嫣然。
    向赫站在那里,此刻她脸上的笑,他不喜欢。
    向赫别过眼,往里面走了走,各种花在她的精心打理下,都绽放得很好。短暂分别的这半个月,向赫让助理查了她的资料,所以他来了这家花店。
    按照她的身份,确实可以做个快乐的闲人。
    往后的半个月里,向赫隔两三天就会来买一次花,两人也不说话,他在店里转上二十分钟,最后买一束花就走。
    刚开始,司念还在探究他的心思,但渐渐的,她有些恼了,索性就把花店给关了。
    再后来,是司念偶然发现楚梨云和另一个男人逛街去酒店的画面,她在短暂的诧异心疼纠结之后,开车去了向赫的公司,可是停在他公司楼下的那一刻,司念清醒了。
    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。
    司念在车里待了很久,直到夜幕降临,她在车里睡着了,最后,是他敲车窗把她弄醒了,两人一起去吃了饭,吃过饭散步的时候,司念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。
    他说,他知道。
    他又说,给他一个月的时间。
    再后来,司念就听到了楚梨云得癌症的消息,听到这个消息时,司念苦笑了一声,可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,她笑造化弄人,她哭阴差阳错。
    那一刻,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司念更想让楚梨云活着,因为司念害怕,她害怕向赫心中永远会有楚梨云的位置。
    而活人,怎么能比得过死人呢?
    就在这时,司念家里的医药公司研发出了一批最新的抗癌药物,司念回到公司,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求她妈妈,她软磨硬泡了一周,最后终于拿着药物和楚梨云所在的医院签了合同。
    这件事,司念不想让任何人知道,至于为什么,她自己也不清楚,但那一刻司念很明白,她希望楚梨云活着,她无比希望她活下去。
    和医院签完合同的那天,司念原本是要离开的,但她忽然很想去看看楚梨云。
    司念之前见过她的照片,逛街偶遇那次也见过真人,和她差不多的年纪,娇柔可爱的女孩,看上去很招人喜欢,看起来和向赫也很登对。
    她还很年轻,很年轻。
    司念低垂着眼皮,情不自禁地叹了声气,她不出现在她面前,只想在病房外看一眼就好。
    司念问过护士,朝楚梨云的病房走去,她的步伐很慢,也很沉重,可是当司念来到病房前,她看到了向赫在里面,两人正抱在一起。
    司念没有移开眼,她看着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,说不清心中的滋味,像是又被埋在了又深又重的雪层之下。
    而她,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。
    向赫和楚梨云松开彼此之际,楚梨云往门外看去,司念连忙靠墙站立,将自己躲起来。
    是啊,她就是如此的见不得光。
    司念的眼泪无声滑落,里面微弱的声音也传到耳边。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楚梨云眼睛红肿,她刚才往门外看,以为是她的情人在外面,因为向赫刚才进来正好看见他们。
    “现在别说这些。”向赫说。
    “你怪我吗?”楚梨云现在无法面对向赫。
    “不怪,是我没照顾好你。”向赫温声道。
    一刹那,楚梨云更愧疚了,她埋在向赫胸膛忍不住哭了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以为就算没有感情基础,我们也会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的,对不起……”
    “该说抱歉的人是我,是我没有好好经营这段婚姻。”
    向赫清楚记得,结婚后的那半年里,他们的感情还不错,她会偶尔黏他,会去公司给他惊喜,但向赫的心始终只处于温热的状态,没有沸腾过。
    所以,有问题的人是他,他没有资格怪她。
    “向赫,我是爱你的,可是……”楚梨云眼眶通红,“如果有下辈子,我们好好经营这段婚姻,好吗?”
    病房外,这句话传到司念耳边,司念低垂着眼,转身离去。
    她不敢听见答案。
    .
    过了两个多月,楚梨云走了。
    “一年后我去找你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是一年后。”
    “她刚走。”
    “应该的。”
    司念笑了笑,不愧是她爱的男人,可能她就是爱他过于崇高的道德感吧,不然,在雪崩之后,他又怎么会救她。
    在楚梨云葬礼之后,司念也离开了,她继续旅行,继续游荡。
    在遇到向赫之前,司念是一缕自由的风,她飘过山川湖海,越过雪域高原,可是遇到向赫之后,这阵风有了牢笼。
    这个牢笼不是向赫打造的,而是司念自己编织的,写在掌心的那一笔一画,是她为自己编织的牢笼。
    因为有了求不得,所以她不再自由。
    圣诞节再次去冈仁波齐,林嘉因问她和谁去,司念说一个男人。
    其实她是自己去的。
    司念已经不敢再登这座神山了,因为这次如果再发生意外,没有人会救她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司念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笑了笑,直到此刻,隔着这么远的距离,她依旧感受到了雪山的窒息和压迫感。
    但是,她还是来了。
    她像一个冬日信徒,再次来到这里,然而,朝圣者终归是走不到敬慕的神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