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
    唐兵最後答應給楊德民老師一張相片，而且答應完了還喜滋滋的，小夥子現在還不知道觀衆對電影的評價有多麽高，就只是覺得，哎呀，他竟然有一個影迷！
    不過楊德民怪不好意思，扶着眼鏡一個勁兒地說：“以後周末老師給你補課啊！”　.
    和半文盲大彪爺爺一脈相承的唐兵……十分感動，然後拒絕了。
    雖然答應了要給相片，但這種東西也不是随身帶着的，唐兵晚上放學回家，從家裏拿了一套印有自己相片的日歷——沒錯，十月份的時候孟麗雲拉着唐兵拍了一套日歷，說是在冬季服裝促銷的時候用來當贈品。
    孟麗雲制作挂歷是為了宣傳麗人時裝，挂歷這東西成本低，但是一挂上牆就是一年，而且大家幾乎每天都要看它，相當于說花很少的錢就能起個長久宣傳的作用。至于讓唐兵拍，純粹是因為這孩子長得好看，鏡頭感非常好，自家的孩子不用白不用嘛。
    老楊拿到挂歷之後那個激動和感動喲，再三聲明要幫唐兵補課，唐兵拒絕不了，最後發揮演技裝肚子疼要去上廁所，這才給混過去了。
    好不容易熬到下班，楊德民飛奔回宿舍抓一撮洗衣粉洗了個頭，然後就蹬着二八大杠去找小姚同志，至于挂歷，被楊德民仔細地卷起來，還給外面包了兩層報紙。
    小姚同志是一名小學語文老師，楊德民知道那個小學的地址，現在社會對男同志和女同志的交往開明了許多，一個男同志光明正大地去工作場合找女同志，只要兩人言行得體，人們一般不會說閑話，所以楊德民直接奔那個小學去。
    結果才走到半道上，楊德民遠遠地看到一張白生生的圓臉蛋兒，可不就是那位相親的姚敏芬同志，楊德民高興地揚手，“小姚同志！”
    小姚同志也騎着自行車，旁邊并行的還有一位紮雙辮子的女同志，倆人腳下蹬得飛快，一邊騎車一邊說話，似乎急着做什麽事。兩個女同志壓根兒沒留意到楊德民的聲音，在一家店門口停下來，将車停靠到路邊樹下，三步并兩步進了店裏。
    那家店生意很旺，兩個女同志剛進門楊德民就看不見人影了。
    楊德民騎車追過去，本來想進店裏找小姚同志，結果下車一看，小姚同志忘了鎖車，而她那輛自行車是一輛七八成新的飛鴿，沒人看着指不定就被偷了。所以楊德民打消進店的念頭，幹脆杵在小姚同志的自行車旁守着。
    幹站着也挺無聊，楊德民擡頭打量起眼前這家店，這一看就覺得，嚯，這家店可真氣派——門面臨街寬十多米，起碼是三個門面打通并到一起才能有這麽大，面向街道的牆都被拆掉，只剩下柱子，柱子與柱子之間安裝了大塊透亮的玻璃。再一看頂上的招牌，上面四個大字：麗人時裝。
    楊德民在外面打量麗人時裝的時候，姚敏芬和同事許文靜已經進了店裏。
    店裏面人可真多啊。
    幾個售貨員面帶微笑，一會兒轉頭給這個顧客講解衣服的料子，一會兒小跑過去給那個顧客推薦合适的款式，忙得恨不能多長幾張嘴。試衣間不斷有人進出，但門口還是有人排隊，收銀臺前要付款的隊伍更別說了，幾乎要排到大門口。
    一個結完賬的女同志提着新衣服，一邊向店門口走去一邊和同伴湊在一起歡歡喜喜地翻手上的日歷。
    這一套日歷是挂畫式的，按着月份一共有十二張，每張上面都印着同一個少年人的相片。
    這少年人陽光清朗，眉宇間意氣飛揚，是時下十分流行的“奶油小生”的長相類型，在這些相片中，少年或是穿運動服抱着足球，或是穿白襯衣對鏡頭微笑，又或者身穿毛衣眺望遠方……服裝的樣式與日歷上的月份應景，而且款式新穎、剪裁合适。
    可以說，衣服映襯了少年的俊朗，少年的帥氣又彰顯了那些衣裳的時髦。
    少年的畫報旁邊印着兩行豎着的字，稍大一點的寫着：《林間諜影》演員唐兵，另一行字稍小些，寫的是：服飾由麗人時裝提供，下方空白區域另有小字詳細介紹麗人時裝。
    姚敏芬滿眼羨慕，忍不住問道：“同志，請問這個日歷是滿一百塊就送嗎？”
    那位女同志還處于興奮中，猛點頭：“是的是的！”
    姚敏芬轉頭狂搖許文靜的胳膊，“啊，我也好想要這套日歷!這是我最喜歡的演員！”
    事實上，姚敏芬就是聽別人說這家服裝店有唐兵的挂歷才來的。
    她上周去和人相親，對方是個中學老師，倆人按照時下的方式吃了頓飯、看了一場電影，對方是個書呆子，說話呆頭呆腦，姚敏芬興趣不大，反而是看的那場電影讓姚敏芬印象深刻。電影叫《林間諜影》，是新上映的，劇情緊湊而且跌宕起伏，姚敏芬全程繃緊心弦。
    姚敏芬尤其喜歡裏面的男主角譚茂，機智勇敢、臨危不懼，在林場和間諜鬥智鬥勇解救出妹妹，并且還協助公安讓間諜落入法網。電影看完了，對角色的喜歡自然而然就移情到了演員身上，演譚茂的演員唐兵是個十幾歲的少年，模樣清俊，氣質陽光。姚敏芬就想，她要是有這麽個弟弟或者以後有這麽個兒子多好哇！
    許文靜被姚敏芬晃得頭暈，伸手指戳一戳姚敏芬的額頭，“你上個月還說你最喜歡的演員是什麽國強、什麽保國。”
    “哎呀那都是上個月的事了，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。”姚敏芬不好意思地笑一笑，又道：“我想要唐兵的挂歷。”
    現在最流行的娛樂方式還是看電視和看電影，由此誕生了許多家喻戶曉的演員，而大家表達對這些演員的喜愛，最常見的就是買他們拍的畫報和日歷，畫報貼在床頭，日歷挂到牆上，好看又實用。
    但是姚敏芬在報刊亭沒找到唐兵的挂歷，只聽人家說這家服裝店裏有，所以軟磨硬泡地拉着許文靜過來了。
    聽了姚敏芬的話，許文靜覺得好笑又無奈，勸道：“你呀，我建議你理智一點，量入為出，再說了，真要買什麽咱們去百貨大樓嘛。”
    一百塊錢，以她們兩個的月工資，不吃不喝存一個多月才能有一百，一下子花這麽多錢買衣服，是不是有點奢侈？而且聽人說麗人時裝的衣服價格不低，一件襯衣就要三四十，賣得比百貨大樓還貴十多塊。要許文靜說，百貨大樓是國營的，賣的東西肯定比麗人時裝這種私人的店要強。
    許文靜和姚敏芬是大學同學，現在又分配到同一個學校當老師，兩人是真心相交的朋友，所以許文靜選擇直言不諱。
    姚敏芬知道許文靜的話有道理，但又實在想要那日歷，讨好地撒嬌，“咱們先看看嘛。”
    “好吧。”許文靜搖搖頭，看看就看看，多看幾眼又不花錢。
    這一看，還別說，這家店挺特別的。
    首先店面很大，估摸有将近一百個平方，沿街那一面是落地玻璃窗，其餘牆上貼了滿牆的白瓷磚，靠牆處立了幾面落地穿衣鏡，鏡子上方特意安裝了燈，整個店裏打掃得一塵不染，玻璃、桌椅和貨架锃亮，讓人覺得十分明亮幹淨。
    店裏沒有像別的店那樣恨不得把倉庫裏的衣裳都翻出來挂上，而是襯衣、棉服、褲子分區分貨架懸挂，玻璃窗邊以及貨架旁錯落站着幾個塑料模特兒，模特身上的衣服是成套搭配的，有人看上了就直接成套買下。
    最神奇的是靠近收銀臺的位置竟然還擺了一架雙人沙發，一張小方桌，桌上放着暖壺和幾只倒扣的搪瓷杯，還另有個小碟子盛了一疊水果糖。
    許文靜心道，好吧，這家店布置得這麽高檔，價格貴一些倒也有一絲合理。
    “這件毛衣怎麽樣？”姚敏芬問道。
    許文靜看過去，姚敏芬提着衣架比劃上面挂着的一套搭配好的衣裳，最裏面是一件高領的白色緊身線衣，外面套着一件淺紫色的織花毛衣，毛衣款式的特別之處在于它沒有扣子，靠前襟兩根系帶扣攏，另有一件同色同料的短裙，整個一套很洋氣，特別适合姚敏芬這種圓臉蛋的姑娘。
    标簽上寫着這件毛衣的材質是兔毛混紡棉線，上手一摸，哎呀質感可真好，順滑柔軟，不容易起球，而且還保暖。
    許文靜點點頭，“好看，挺适合你的。”
    “那我去試試。”姚敏芬選到喜歡的款式很高興，提着衣裳加入了試衣間前的隊伍。
    許文靜漫無目的繼續溜達，這一溜達就看到了塑料模特身上的一件大衣，水紅色的呢料質感很好，領子鑲了一圈淺淺的毛茸茸的邊，肩膀處有稍許墊肩，腰身處略微收攏，看起來又挺括又修身。
    穿上這件衣裳一定很有氣質吧……
    許文靜看着那件大衣，不由自主地比了比自己的身高，啊，很合适啊。
    盯了約莫有半分鐘，許文靜終于對一個售貨員說：“同志，麻煩把這件大衣取下來試試。”
    “好勒！”售貨員聲音已經有些沙啞，但仍舊充滿熱情地回答，并且麻溜地将大衣取了下來，還問道：“需要我幫您嗎？”
    售貨員的服務态度讓許文靜如沐春風，別說比百貨大樓的售貨員态度好，就是和其他的民營店相比那也是首屈一指。
    因為是外套，不需要去試衣間，許文靜脫了自個兒穿着的棉服，直接換上服務員手裏的水紅色呢大衣，然後走到鏡子面前。
    ——眼前一亮。
    水紅色襯得鏡子裏的姑娘氣色很好，白裏透着紅，修身的剪裁又顯得高挑苗條，金屬扣子和毛領子看着很高檔，前轉轉後轉轉，怎麽看都是一個時髦的年輕女郎。
    許文靜本身才二十三歲，正是模樣最嬌的年齡，原本長相只能說五官端正，穿上這件大衣竟然添了幾分清秀，好幾個顧客從旁邊經過時都忍不住打量了兩眼。
    而且別看這衣裳不厚，但料子似乎是羊絨的，穿上去特別溫暖。要是有這麽一件大衣，冬天出門的時候就能既美麗也不“凍人”了。
    姚敏芬排了有十分鐘的隊才輪到她用試衣間，她對店裏原本的搭配很滿意，直接全套換上，等她換上出來，正準備叫許文靜幫忙給個參考意見呢，許文靜興沖沖地抱着一件大衣過來，“我要買這件！”
    “你試啦？”姚敏芬很詫異，她那個理智的好朋友去哪裏啦？而且這件衣服看起來就很貴，感覺比她拿的三件套總價還貴的樣子。
    于是，姚敏芬試着問：“這大衣多少錢？”
    “一百零三！”許文靜連說帶比劃。
    姚敏芬倒吸一口冷氣，但是再一看許文靜，這姑娘說價格的時候臉上壓根兒沒有心痛，滿臉都是買到心頭好的興奮。
    說好的理智呢，女人的嘴，騙人的鬼……
    “咱們再看看！這裏的衣服款式好，質量也很棒！”許文靜提議道。
    正合姚敏芬的意，兩個姑娘當即就投入新一輪的選衣服中。
    最終，姚敏芬選了最開始試的毛衣三件套，另外又買了條呢料的褲子，許文靜倒是沒買別的了，因為光是一件大衣就将近一百零三，原本是為了贈品日歷來試試看，沒想到最後被店裏的衣裳勾了魂。
    兩個姑娘拿着手裏的戰利品既滿足又遺憾，選到心頭好當然高興，但又忍不住想，要是能再多買幾件就好啦，誰會嫌衣服多嗎？只會恨衣櫃太小放不下。
    結賬也得排隊，排到姚敏芬的時候，收銀員算盤嗒嗒撥兩下，“一共是一百一十二。”
    姚敏芬期待地搓搓手，“我的贈品要日歷！”
    “不好意思，同志，日歷沒有了。”收銀員抱歉地笑笑，從櫃臺下拿出一雙玻璃絲襪、一個皮質小錢包，“我們還有別的贈品，您看看喜歡什麽？”
    這兩樣都比日歷值錢，但是對姚敏芬來說，這簡直晴天霹靂呀！
    姚敏芬不可置信地問：“真的沒有了？”
    收銀員點點頭，店裏的生意實在是太好了，本來店裏冬衣做活動，日歷只是一個添頭，沒想到有很多顧客專門為了這份日歷前來，來了之後呢，又發現店裏的衣服确實質量好、款式佳，這種良性循環之下，收銀員收錢都快收到手抽筋了。
    不過，一想到銷售額與獎金挂鈎，收銀員就覺得渾身充滿力量，而且她聽說市區的每個店生意都這麽好，要是超過那些店沖到銷售第一，到時候還能另外再拿一筆獎金！
    得到收銀員的肯定答複，姚敏芬都快哭出來了，她心心念念的演員日歷呀，她可是大冷天專門騎了半個小時的車過來的。
    許文靜不知道怎麽安慰姚敏芬，見姚敏芬為難地看着手上的衣裳，小聲問：“要不，這衣服不買了？”
    “不，要買，這衣服太好看了。”姚敏芬帶着哭腔，“沒有日歷，衣服也是個安慰。”
    許文靜差點忍不住撲哧笑出來，這姑娘太可愛了。
    姚敏芬結完賬就輪到許文靜，許文靜早就看好了，贈品選了一個真皮的米白色錢包。
    一百多的消費固然不便宜，但是倆人家中負擔都不重，而且畢竟自己有收入，千金難買心頭好嘛。
    兩個姑娘結完賬，姚敏芬已經重新挂上了笑容，道：“這一趟沒白來！”
    許文靜也很滿意，不住地點頭。
    倆人剛出店門口，就聽到有人喊姚敏芬，“小姚同志！”
    姚敏芬擡頭一看，這不是上周相親的楊德民嘛，她倒是沒多想，以為是恰好遇上了，就是覺得拒絕了人家，心裏頭有點不好意思。
    楊德民倒是沒什麽，指着姚敏芬的自行車，說道：“小姚同志，你車沒鎖。”
    姚敏芬“哎呀”一聲，低頭看她那輛飛鴿牌自行車，果然沒上鎖，這輛才買了一年不到，還七八成新呢。姚敏芬這時候才注意到楊德民臉上凍得通紅，又想到人家既然知道是她的車，肯定是看到她下車進店裏的。
    這麽一算，楊德民在這裏凍了一兩個小時了。
    “謝謝啊楊老師。”姚敏芬心中流過一陣暖流，連忙道謝，又說：“你怎麽不進去喊我呀，在外面凍這老半天。”
    楊德民咧嘴一笑，“我看你這車挺新的，這邊又人來人往的，怕進去找你的時候被偷了。”
    姚敏芬更感動了，楊德民與自己不過是一面之緣，而且還被自己拒絕，就這樣，竟然肯在大冷天裏幫她守自行車，這人多厚道啊！
    “楊老師，實在太謝謝你了，那個，我請你吃飯吧。”姚敏芬說着悄悄拉許文靜的手，“許老師一起去。”
    許文靜知道姚敏芬相親的事，一下子就會意，知道姚敏芬是想感謝這位楊老師但是又怕楊老師多想。
    “不用不用，小事一樁。”要不說楊德民憨呢，壓根兒沒想到吃飯就是一個相處的好機會，只一心認為這麽件小事不必特意道謝。
    他拿出報紙抱着的日歷，“姚老師，我是來送這個給你的。”
    “這是什麽呀？”姚敏芬一頭霧水，接過來打開外面的報紙，只看了一眼就激動啊，“哇!”
    許文靜趕忙探頭去看，這不姚敏芬心心念念的唐兵拍的挂歷嗎？
    咦，這位楊老師看起來沒有姚敏芬說的那麽呆，冒着寒風送禮，還能送到人心坎兒，明明透着一點諾曼蒂克的味道嘛。
    姚敏芬激動了好半天才冷靜下來，冷靜下來之後再看楊老師的目光就不太一樣了，她清清嗓子，道：“這個日歷很難找到，楊老師，實在太感謝你了，我一定要請你吃頓飯，不然我真的不好意思收下。”
    話說到這份兒上，楊德民只好道：“好，好啊。”就這麽一句話，搓着手紅了臉。
    許文靜還有什麽不懂的呢，轉頭悄悄地笑了一下，然後轉回來一本正經地道：“啊我想起來了，我晚上約了別人的，我得先回去了。”
    姚敏芬的臉也紅了紅，“好。”
    十一月的天挺冷了，呼吸出的氣都是白色的，三人沒有在外面多說，當下分兩路走了。
    至于一份挂歷給了小姚同志了解楊德民同志的契機，後來楊德民如願與小姚同志結為革命伴侶，那都是後話了。
    十一月、十二月……随着《林間諜影》口碑的發酵，看過電影的人越來越多，演員唐兵的名氣越來越大，街頭巷尾的人們談論着這部電影，所有的報刊亭都能看到唐兵的畫報和采訪，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俨然成為這一年最亮的新星。
    與此同時，麗人時裝的銷售業績一路上漲，零售店時常賣到斷貨，外地經銷商也整天打電話催貨，已經被唐棠家買下的東風服裝廠三班倒開工，機器轟隆隆響個不停。
    孟麗雲趁熱打鐵，請了一位國民度非常高的女演員拍攝電視gg，gg詞是：麗人時裝，大家最喜愛的時裝。
    別看這句gg詞普通，其實很簡練上口，符合當下的gg親民的風格。比如人家洗衣機gg，“威力洗衣機，給母親的愛”，又比如護膚品gg，“大寶明天見，大寶天天見”，再比如時鐘gg，“為人民服務，為大衆計時”……
    麗人時裝的gg詞朗朗上口，又投放在黃金階段，很快，連巷子裏的小孩兒都會瞎喊一句：“麗人時裝，大家最喜愛的時裝！”
    麗人時裝的營收至此更上一層樓，唐志華和孟麗雲兩口子商量着，以後麗人牌只做連鎖店，不再對外批發散賣，以此規範和培養麗人這個品牌。至于東風服裝廠，依然承接代加工業務。
    這是豐收的一年。
    豐收的的喜悅感染了家裏每一個人，就連狗子星星的尾巴都搖得格外歡，在這樣的氣氛中，時間到了年關。
    除夕夜，大彪爺爺和唐志華爺倆兒抿着小酒，孟麗雲、唐棠、唐兵守着電視機看春晚，唐文今天倒是沒看書，抱着狗子靠在沙發上打盹兒，至于唐武，在軍營裏呢，晚上打了個電話沒說幾句就匆匆挂掉，說是要去和戰友包餃子。
    大彪爺爺當時還笑罵道：“臭小子，好比泥鳅進了水田，倒還安逸了。”
    院子裏飄起了雪花，遠處近處的鞭炮聲噼裏啪啦，到處都是喜慶的氣氛。
    “出來了，出來了！”唐棠指着電視機說。
    晚會剛過了幾個載歌載舞的節目，現在輪到一個小品，大家對歌舞一般，主要是看個熱鬧，但是小品是真的能讓人笑破肚皮，大家都喜歡。
    不過唐棠不是因為看到小品開始而激動，是因為小品女演員身上穿的是麗人時裝的衣裳，還是唐棠設計的呢。
    當初孟麗雲為《百花電影》提供了拍攝服裝，雙方合作愉快，借着雜志社的關系連系上要上春晚的女演員，給女演員提供價碼合适的贊助費，女演員那邊負責打點其他工作人員，多方操作之下，麗人時裝的衣服登上了春晚。
    春晚啊，這可是全國人民都要看的節目，還有比這受衆更廣的gg嗎？
    ——沒有。
    唐棠和孟麗雲看着春晚冒星星，就像看着鈔票嘩啦啦進兜裏一樣。
    唐兵也看着春晚冒星星，充滿豪情壯志，“總有一天我也要踏上這個舞臺！”
    “你一定可以的，三哥！”唐棠呱唧呱唧鼓掌。
    唐大彪滋溜一口小酒，迷迷糊糊地問道：“什麽臺？蒜苔？”
    “不是蒜苔。”唐志華也有點上頭了，思考兩秒鐘，斬釘截鐵地道：“是青苔，青苔才能踏上去。”說完又喊唐文，“小文，你說對不對？”
    唐文被叫醒，一臉茫然，“啊？”.
    孟麗雲、唐棠、唐兵仨人面面相觑，繼而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。
    在這笑聲裏，春晚的小品結束，又開始了一個載歌載舞的節目。
    唐棠看向窗外，雪似鵝毛，很快就在地上積了一層，天地之間銀裝素裹，教人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。而電視機裏歌舞升平，身旁家人歡聲笑語，就連狗子來蹭她手心的毛茸茸的觸感都叫人心生喜悅。
    人間煙火氣，最是值得。
    這就是唐棠一家的一九八.九年的除夕夜。
    一九八.九年，唐文進入了最頂尖的學府，唐武成了光榮的人民子弟兵，唐兵踏上了影視藝術的征程，唐棠成了年輕的東風服裝廠股東以及一名高中女生。
    這是豐收的一年，也是尋常的一年。
    冬去春來，暑往秋又至。
    光陰如梭，奮鬥恒常。
    在這樣的日子中，一九九二年到來了。
    沈星河：我終于能回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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