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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保命要从娃娃抓起+番外

    眼前密密麻麻跪满了人!俯望而下,满目人海如潮,数目之庞大足以骇动人心。其间有男有女,个个身披彩衣,脸上却无甚神情,不见喜怒哀乐,只是一味地跪着,宛如一具具完美无瑕的行尸走肉。
    “你们是谁?”她惶然地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。
    “我们是您的子民。”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子眉眼疏离,颔首开了口。
    “子民……”夏之秋呢喃,“那我是谁……”
    “您是天上人间的主人,是百年得道的近仙者,是当世无双的蝶神。”
    蝶神……脑海里似乎有记忆在涌动,无数狭小的碎片向她翻卷而来,她抬眸,望见了一处屹立天地之间的峰峦——苍梧之巅,那是世间至高的所在!
    她的心猛然一沉。
    上古传闻中有位御蝶的蝶神,一生不问世事潜心修炼,终得修为赫赫法力无边,然其却在飞升之前意外殒命,故虽有神的称号,却无神的/名分。
    有人道这位蝶神殁于大悲大嗔,所以死后魂魄不散元神不归,整日游荡人间,穷极山海寻找执念缠身之人作为下任蝶神宫的主人;有人道云端天外有座仙山,名唤苍梧,蝶神宫便坐落于此。此地奇峰险塞,兼具世间最高的峰峦与最深的裂谷,名为苍梧之巅与苍梧之渊;更有人道,苍梧之巅有座精巧的露台,唤作“摘星台”,是以苍梧之巅太过高耸,站在亭中便可伸手揽月摘星而得名,被无数修道之人称为“天上人间”。
    但传闻终归是传闻,纵使它在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煞有介事,也从未有人寻到过苍梧山,亲眼见过蝶神大人,踏足过比肩青天的摘星台。
    然,山河海海,有心者求而不得,无心插柳之人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    她本是一心求死的,却于阴差阳错间向死而生了。脸上身前的血迹犹在,昭示着那些残酷的现实,夏之秋缓缓站起身,四下众生环绕,头顶云烟成诗,脚下万人跪伏。
    苍梧之巅楼台高锁,拾级而下,每一阶,都丛生着咋舌瞠目的蜕变。
    第一阶,血色消融,伤痕不残,雪肤花貌,玉骨亭然。
    第二阶,青丝如瀑,云髻半绾,玉冠藏珠,馥佩钗环。
    第三阶,玄衫始见,光华漫染,蝶衣华彩,万里祥团。
    行至第四阶,背脊之处灵光弥散,一双巨大的冥色翅羽忽然破茧而出——天地间惊雷巨电,飓风骤起,血色星云敛聚,风云大作,日月狂啸,四海八荒似乎要被生生撕裂出一道深渊裂缝!
    “恭迎蝶神降世——”
    高台之下,万人亢声,俯首低眉,甘以称臣。那声音振聋发聩,空谷传响,似是来自万丈之下的地底,在尘封了百年千年,在镣铐了千秋万代之后重见天日,发出的一声足以让山河为之一振的嘶吼。
    夏之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转过身,回望山川河岳——烟岚云岫,郁树葱葱,草木蔓发,春山可望,似乎入目尽是好风光。胸膛里的那颗心并没有凉,还在沉稳地跳动着。右手抵入些许痒意,她缓缓抬起手,目光凝滞于指间那只墨色蝴蝶——
    它是何时栖停的?
    天不言而四时行,地不语而百物生[1],弱小的生灵翕动着,某一刻忽然腾空而起,于天地之间振翅雀跃,乘着风一点点飞向目光再也探及不到的地方。
    ***
    夏之秋终成蝶神,可蝶神宫却不是她的家。这里的人很多,却只知服从命令,而没有灵魂。她并不知道蝶神选中自己的理由,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,无边孤寂包裹着她,她还活着,灵魂却已经死了。
    在蝶神宫待了几日后,夏之秋走出天上人间,去了一趟国师府。
    荒凉、败落——这是最先映入夏之秋眼帘的印象,当昔日荣光不再的时候,短短几日便可以让风光之地腐朽如尘。
    楚藏死了么?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,她还记得他濒死之际自戕的画面,红艳艳,血淋淋。
    如今他葬身何处?夏之秋不愿忆及这个问题,她的心有些疼,不知是因为他的死,还是因为怜悯仇人所承受的责罚。
    她最终回到了那个生活多年的夏将军府。
    府院犹在,却门庭紧闭,了无生气。她推开门,缓步走入其中。
    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,万念俱灰,满心仇恨;如今重游故地,仇恨散去,只余一潭沉寂的死水,如这偌大的宅子,有其形,无其魂。
    行走在夏府中,这里的每一寸石子草木都熟悉得令人心中酸楚。凄凉的风撩动了夏之秋的衣袂,零星落叶被卷积而起,她的腰上系着白绦,身前黑衫叠白衣,宛如仍在孝中。
    母亲爱梅花,父亲不懂风雅,却在很久很久以前,曾亲手为她种下过一株三角梅。母亲望着树不住地发笑,却什么也没说,父亲也是后来才知晓,三角梅与梅花,二者不可同日而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