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见弟子一脸心事,他侧开身,示意进屋说话。
    来到屋里,点燃烛火。
    暖色的烛光,带来了些许暖意。
    应岁与房间的陈设很简单,整体色调为暗蓝,除了固定搭配的床、桌子、柜子等,并没有额外添置物件。
    案台上的剑架空空荡荡。
    自从封剑改道后,他便再也没碰过剑,但不知为何也没有去掉剑架。
    夜已深,应岁与没有煮水泡茶,而是倒了一杯桌上的温水给弟子。
    鹤云栎捧着水,没有喝。
    他忧心忡忡地问道:“师父,三师伯不会有事吧?”
    虽然师父对解蛊很有把握,但叶清讲的那个故事和今晚的梦都让他心惊胆战。
    他总怕有意外。
    这和第二场梦不一样。
    第二场梦里师父与二师伯的不和现今毫无迹象,但三师伯的危难却正当前。
    应岁与看着惶然的弟子:是因为担心所以才睡不着?
    虽然暂时不明白弟子这份过度的担忧从何而来,但他还是轻声安慰:“不会的。有为师在呢。”
    一句简单的话,鹤云栎心里却像有了着落。安心的环境与最信任的人,教他忍不住将所有不安都倾诉出来:“弟子最近做了一些梦……”
    话说出口他便后悔了。
    为了梦心神不宁,师父定是又要笑话他孩子气了吧。
    应岁与没有任何要笑的迹象,静静看着他,似乎在等后面的内容。
    受到鼓励的鹤云栎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:“那些梦都很不好。一个梦里,师父离开了我们,三师伯留书说要把师父带回来,却一去不返;
    另一个梦里,师父和二师伯成了死敌,似乎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;
    还有一个梦里,师父被很多人追杀,最终……”
    鹤云栎说不下去了:这下师父会嘲笑他了吧。
    若不是梦境真实到几乎近似于预兆,他也会觉得这些内容荒谬。
    应岁与恍然:这就是弟子近来心境紊乱的原因吗?
    修士一般不做梦。
    极少因心境不稳产生的梦境内容也不会如此清晰而有针对性。
    这些梦里只怕很有些蹊跷。
    某种能影响他人梦境的秘术?
    但鹤云栎身边几乎时刻不离人,谁能有机会动手脚?
    他并未将心中疑虑表现出来,而是抬手摸了摸弟子的脸,柔声感叹:“的确是梦啊!吓坏了吧。”
    虽然梦境毫无根据,但弟子的惶恐不安是真切的。
    对此,他表现出了充足的耐心与温柔。
    鹤云栎本想说“还好”,但最终鼻头一酸,发出了一声沉闷的“嗯”。
    应岁与浅浅一笑,哄道:“不用不好意思。为师做到这样的梦也会被吓得睡不着呢。”
    干涩的喉头讲不出任何话语,最终在一声呜咽般的“师父”后,鹤云栎第一次不顾忌害臊,扑进了应岁与怀里。
    一直以来的担忧决了口,倾泻而出。
    他怕门派分崩离析,怕同门遭遇不测,最怕千丝万缕的因果在师父身上成结,将应岁与引向那个糟糕的结局。
    弟子无声的泪水迅速浸透单薄的衣衫,带来湿润的凉意。
    再往内,是并不熟悉的酸楚。
    应岁与耐心而轻缓地摸着弟子的脑袋:“不会有事的。都是梦,为师哪也不会去,你关心的所有人也会平安无事。”
    这不止是安慰,也是他对弟子的保证。
    师父的话教鹤云栎安心了许多。
    他埋着脸,“嗯”了一声。
    应岁与拿出一串由细碎鳞片串成的珠链,串了锁扣,扣到弟子的发髻上。
    鳞片呈青银二色,闪动低调的光泽。细小些的构成主体,埋入两侧发间。几片较大的则垂在发髻处,动得急了碰撞起来,还会发出清脆声响。
    他叮嘱:“这法器于你现今的状态有益,务必一直佩戴,哪怕睡觉都不要摘。好吗?”
    鹤云栎点头表示记住了。
    他已经不哭了,但因为觉得不好意思,还是将脸埋在师父怀里。
    应岁与继续哄道:“还要睡一觉吗?这次为师陪你,不会做噩梦的。”
    鹤云栎摇头,他睡不着。
    “那陪为师去灵药园看看吧,有几味给你三师伯的配药须得现采现用。”
    他深知,缓解担忧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本人也参与到解决问题过程中。
    鹤云栎这才坐直身子,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脸和应岁与衣服上被他弄脏的心口部位:“嗯。”
    第41章
    这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。
    隽明袖翻来覆去。
    白天叶清讲的故事教他心里惶惶不安。
    加上老头子外出回来已经好几天了, 但一直在大师伯的静思堂修养,他到现在都没能见上一面——
    老头子不会已经死了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