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敷衍地打了个招呼,径直回屋。
    秦衍风敏锐地察觉到什么,拦下尾随其后的翠浓,问:“夫人怎么不开心?”
    翠浓对自家大公子藏不住话,她叹了口气,自责道:“是奴婢刚才不好,提起子嗣一事,惹了夫人不快。”
    “夫人身体不好,现在说这些为时太早”
    秦衍风告诫了翠浓一句,心思转了转,一撩衣袍,跨过门槛走进房间。
    江娴对他无感,当然不会给他生孩子,他不希望这件事成为江娴的负担。
    “夫人。”
    秦衍风唤了一声。
    江娴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发髻钗环,她脸上没什么表情,随口问道:“你下午去哪儿了?”
    秦衍风从善如流,“买了些东西给杜太医送去。这些年,我的病情反反复复,没少麻烦他。”
    实际上他去了一趟机密署,吩咐底下人去打探刘甯行踪。
    刘甯虽然败北,到底是堂堂七皇子,心思深沉胸有千秋,卷土重来也未可知。
    回答挑不出一丝错,江娴便“哦”了一声,不知再说什么。正在此时,她取下的孔雀金钗錾刻的翅膀勾住了一缕头发,和流苏绞成一团,怎么取都取不下来。
    江娴刚想张嘴喊翠浓,秦衍风眼尖,不请自来。
    “别动。”
    他站在江娴身后,顺势握住那一缕头发,左拆右绕,小心翼翼地将金钗取下,“还是勾掉了两根头发,可惜了。”
    江娴将金钗放在妆奁里,微微笑道:“多谢你了。”
    秦衍风轻轻俯下身子,深邃的目光与铜镜中江娴对视。
    泛黄的光滑镜面映着一双人影。
    秦衍风将下颌轻轻枕在江娴圆润小巧的肩头,低沉了嗓音,笑道:“夫人何须跟我客气。”
    不等江娴说话,秦衍风便帮着她拆发髻,待首饰一一取下,拿起桌上的檀香木梳,温柔仔细地给江娴梳顺青丝。
    第两百二四章 无奈
    房间里安安静静。
    只有细密的梳齿梳理发丝的沙沙轻响。
    秦衍风怕江娴不自在,一边给她梳,一边绞尽脑汁与她聊天。
    “小时候我不允许丫鬟小厮碰我头发,头发总是乱糟糟。即便要梳头,只准一个人给我梳,夫人猜猜那个人是谁?”
    江娴一愣,下意识猜是嘉云郡主。
    “不是,再猜。”
    “难道是秦随星?”
    “也不是。”
    “……我想不到。”
    裕国公府没有老嬷嬷,也没有高龄的丫鬟,江娴实在猜不出来。
    秦衍风笑了笑,给出答案,“是我祖母。”
    江娴讶异地睁大眼。
    那个吃斋念佛,将自己关在佛堂的老夫人?
    老夫人什么事都不管,也不许府里人去打扰她,哪怕天塌下来,她都不会过问一句。
    嫁来这么久,江娴差些以为那是个隐形人,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。
    “这次你病愈,去告诉她了吗?”
    “我去过佛堂了,她不见。”秦衍风声音淡淡的,听不出情绪。
    江娴意料之中。
    毕竟秦衍风数次病危,那位老夫人都不曾露面。
    提起这个,江娴多嘴地问了一句:“祖母以前也这样吗?”
    “当然不是。”秦衍风见她感兴趣,侃侃而谈起来,“祖母与文孝皇后是闺中密友,关系极好。后来文孝皇后突发疾病而亡,她便潜心礼佛,不问世俗事。”
    为什么老夫人会性格大变,裕国公府的人都想不通。
    只能归咎于她和文孝皇后姐妹情深,一方故去,一方始终走不出阴影。
    江娴当做逸闻,“哦”了一声。
    秦衍风接着说:“你应该知道,祖母的佛堂是裕国公府的禁地。”
    江娴点点头,心里却不停打鼓。要是被人知道,她曾经和“宋七”总在佛堂房顶看月亮看星星,那可就惨了。
    “秦信宇那小子,从小就目中无人不守规矩。五岁那年,他觉得佛堂的琉璃窗好看,便偷偷拿石头将佛堂的窗户砸烂。”
    江娴惊讶极了,忙问:“他没受罚?”
    她记得老夫人非常偏爱二房的嫡子。
    秦衍风低低一笑,“当然罚了,二叔让他跪了好几天。最可笑的是,秦信宇夜夜梦魇,声称在佛堂看见了女鬼,这事儿一度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。”
    “真的啊?”
    “嗯,那段时间裕国公府门口行人都少了许多。”
    江娴问:“那此事如何解决的?”
    堂堂裕国公府闹鬼,传出去都滑稽。
    “母亲请来一群道士和尚,做法三天三夜,这才消停。”
    秦衍风匀称修长的五指插入她发间,从头皮轻轻顺到发尾,仿佛掬了一捧清水。顺了几遍头发,便用干燥的指腹帮她按揉脑袋,不轻不重,不疾不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