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所有考生都入了号舍,天色都已经暗了。
    虽今日不考,但号舍的门也要挨个全部上锁,防止左右考生交谈议论。
    贾环是经历过乡试的了,他先将褥子铺盖从箱子内取出来,整整齐齐铺在床板上,还放了两个小枕头。
    号舍里头的东西再简单不过了,一共只有两块错落腾空的宽长木案,靠着墙边的那块用来睡觉,另一块用来写字。
    每扇门最下方都开了个几寸高的窗洞,也并不全是封死的,一是为了保证空气流动,二是为了方便照顾考生的号军更换炭盆。
    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,是号军来了。
    身上的袍子虽暖和,但在这样天气的夜里,没有炭盆是不行的。
    容纳三千多人的院子,安静得没有一点说话声。
    两个热烘烘的炭盆被放在桌下,小小的号舍登时就变得温暖起来,这就是要锁门了。
    他索性脱了靴子,将脚放在炭盆上方取暖,准备等浑身都暖和了再睡下。
    水钧和水铮带着两队精卫在长廊巡视,路过这儿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停顿着笑了一下。
    “你瞧环儿……”
    灰青色的厚袍子将他整个人都拢了起来,头上束的是寻常发带,身上环佩香囊一件也无。
    但那张小脸儿仍旧像是夜色里的韦陀花,漂亮得令人心惊。
    话音才落,号军就锁上了那扇门,让人无可探视。
    水铮垂下双睫,掩起眸中的情绪,“走吧。”
    “就这还是薛玄花了功夫改善过的,真不是人待的地方,好在只是九天。”水钧叹了口气,深感科举考生的不易,“只要过了会试,就好了。”
    淳朝的殿试一向不会黜落过了会试的贡士,只是定三甲的名次而已。
    只要踏上了启文殿前的丹墀,就是进士了。
    第99章
    “好可恨的一场倒春寒,竟将院外才开的乌鸢冻坏了大半。”
    晴雯裹着外衣吹了灯,忿忿在熏笼边的小榻睡下,“好在绿梅雪塔都还开着,否则等三爷回来看着该不高兴了。”
    毕竟走时春暖花开的,满院馥郁馨香,回来后却发现那些花儿都蔫巴了,简直晦气。
    云翘笑了笑,“姑奶奶,满园子哪一处的花能比得上咱们院里的。”
    “午后芸哥儿来了,说明日会送些峨眉春蕙和萝卜海棠来,到时候让婆子精心移栽过去,不就好了?”她合上侧门,便也躺下了。
    晴雯数了数日子,“后日,后日三爷就回来了。”
    “是啊……”
    天色已经暗了,空中只有一轮明月照亮庭院,因着贾环不在,月蜃楼各处都歇息得早,未免显得寂寥些。
    “林姑娘在姑老爷那里过年节,宝姑娘和薛姨妈也回了永宁侯府,园子里愈发冷清了。”
    云翘收起白日里做了一半的绣活,随意道,“往后人只会越来越少……”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“这是母亲吩咐人做的三参保心汤,夜深了,哥哥用一些好歇息。”
    宝钗将汤盅从食盒内拿出来,盛了一碗给他,“这两日突然转凉了,哥哥也要保重身子。”
    薛玄合上册书,接过釉里红的莲纹碗,“我没事。”
    “倒是你,近来身上那病可还好?”
    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,随后坐在了一旁的玫瑰椅上,“就只发了那一次,服过药也就好了,哥哥安心。”
    “前几日甄夫人又来家里了,母亲的意思你知道。”
    话毕无言,兄妹两个默默喝完了手中的汤。
    宝钗放下青玉花勺,用帕子按了按唇角,淡笑道,“还是等……会试出榜后看罢。”
    薛玄挑了挑眉,不置可否。
    “明日考生就能出贡院了,哥哥不去接环儿?”
    他起身站在窗前,看了看天上的月亮,“人多眼杂,环儿也会觉得没意思。”
    宝钗抿唇笑了笑,起身道,“夜深了,哥哥早些歇息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薛玄也从座上起身,将她送出院门,“宝儿,等到天暖了,你和妈还是到园子里住,家中总归无趣些。”
    “妈也总记挂妹妹的病,等她从林府回去,我们就也挪回去了。”
    她系着月白狐皮斗篷,一路走过六角亭,“说起来,我还从未在亲戚家住过这么久。”
    薛玄嗤笑一声,“贾家那个园子花了我几十万两,想住多久不成?权当是个消遣的地方。”
    “若喜欢,我让人再给你造一个更大更好的园子。”
    宝钗并不感兴趣,“谈不上喜欢,何须费这功夫,我回去了。”
    莺儿提灯站在外边,等到她出来,二人便沿路回了自己院中。
    薛玄也转身回了书房继续公务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